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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離開,孟凜沒有帶許多人,走得極其安靜,他出門之後沒有回望江天一色的家門,也沒多看一眼嶺中的山色,他依舊穿著一身素色的白衣,閉著眼,朝著南朝的方向去了。
而正是這一日,北朝京城的街道上人人喜樂,紅綢掛了京都多半的高樓,鞭炮震響了半個長安,原是今日六皇子齊曜娶親,要與蕭家小姐喜結連理。
大紅的花轎從天門街的正街走過,蕭儀錦握著手裡遮臉的團扇,外頭喧囂入耳,她竟還能聽到心裡撲通的心跳聲,扇下她的臉略微嫣紅,少女出嫁,嘴上是帶著笑的。
替六皇子接親的是白燼,白將軍穿著官袍騎在馬上,風神俊逸的面容惹人讚嘆,路旁圍繞了無數的京城百姓,和樂地看著這皇家的大場面。
駛在高樓下,上面忽然炸開了個花球,無數的花瓣從天上灑落,人們笑盈盈地往天上望著,伸手接住各色的花瓣,嘴裡喜悅地歡呼著,然后街上又向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花車一路朝著六王府去了。
作話:
看著他們其實我有一種,「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在接親的路上,白燼大概是想過他與孟凜如何成婚的
# 南朝篇
第94章 王府 「餘下的債,孟凜會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去討。」
南朝四月,煙雨罩住群山,隱隱山林之後,赤色的旗子迎風獵獵,群山之間坐落了南朝的都城長樂。
長樂城外,纏綿的雨下個不停,趕路的車夫穿著蓑衣戴了斗笠,停下馬車掀開了車簾。
那馬夫沒有吭聲,只往裡頭看了一眼。
「到城外了?」坐在裡面的孟凜拿手撐頭,他趕了連日的路,眉間如何也舒展不開了。
那車夫些微昂首,露出了斗笠下的一張臉,半邊面具遮住了他的一隻眼睛,與原本的模樣見著有了差異,須得仔細辨認,才能認出這人是當初掌管淮北漕運的大當家童慎。
童慎對孟凜點了點頭。
「公子。」馬車裡還有陳玄,他擺正了被馬車晃偏的行李,試探問:「公子可要在城外稍加修整再行入城?」
孟凜從那帘子外看見了遠處城門上插的旗子,遙遠的記憶侵襲而來,哪怕記憶並不愉快,他卻是實打實地在這長樂城裡住了十二年。
孟凜把視線收回來,他心說:「我還是回來了。」
當年寧素素囑咐吳常,別讓孟凜再回南朝,孟凜顧及吳常的感受,怎麼也不會生起去南朝的打算,直到十年後綁著孟凜再不踏及這片土地的鎖鏈鬆動開來,孟凜還是回了這個地方。
「不用了。」孟凜微微閉眼,揉著眉心露了個不屑的笑,「我越落魄,那裡頭的人就越高興。」
「我初來乍到,不能讓他們失望才是。」
不消片刻,馬車又滾動著輪軸,朝著城門去了。
南朝都城似是戒嚴,城門口巡防嚴整,就是過往的馬車也要查驗,但孟凜的馬車才剛掀開車簾,那巡防的將士看了一眼,並未說話,只握拳對他拱手行了個禮,便將馬車放過去了,而那巡防的將士接耳了片刻,立即有人進了城去。
連日奔波,孟凜實在有些不太舒服,他撐起來應付了眼城門的巡撫,又靠了下去,他迷糊地想著:「看來十年過去,明親王爺在這南朝的半壁江山,還並未有衰敗之色……」
孟凜不覺昏睡了片刻。
混亂的南朝記憶在腦海里翻雲覆雨,刀光凜凜、波濤洶湧、冷眼無情,少年的百般滋味里找不出幾分真情,像是逼著人往寒夜的路上愈行愈遠。
但孟凜在那夢裡感覺有人握著他的手又提起了刀劍,將他從寒江里拉了起來,是白燼捧起他的臉,溫柔地親吻了他,由此孟凜再不把那些痛苦的回憶當成前路的牽絆,所有的凶牙利爪都不能再讓他沉進深淵裡。
……
而孟凜是被陣譏諷的吵嚷聲吵醒的——
「本來以為人早死了,沒想到十年過去,竟然還能喪家之犬一樣回來。」
「但我見著還是跟從前沒什麼兩樣,還是個沒用的縮頭烏龜。」
「怎麼,到了王府門口,還要讓人來請你進去嗎?」
「……」
孟凜睜眼後先往身旁看了眼,陳玄已經不在身側,外頭的雨竟還下得更大了,嘩嘩地敲著馬車帘子。
已經到王府了嗎?可馬車似乎還停在外面。
孟凜有些頭疼,他忍著起身,方才摸到帘子,外頭就有人探頭回來,陳玄小聲地喊了一句「公子」。
孟凜暫且沒有說話,他直接去看了那外頭譏諷聲的由來——一個穿得金尊玉貴的男子站在屋檐下,身側帶了好幾個人,嚴實地將大門堵了正著,他站得離屋檐尚遠,檐下滴的雨半點也沒沾濕他金貴的衣服,他那臉也是生得驕矜,橫起的眉目帶了幾分咄咄逼人。
「孟陽。」孟凜小聲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當年孟明樞娶了南朝皇帝朱殷的妹妹,生的第一個兒子,就是這孟家第五子孟陽。
時隔這麼多年,孟陽那狂妄的性子同當年如出一轍,還是一樣地想要為難孟凜。
孟凜示意陳玄讓他出去,還一邊攔住了他找傘的手,直接探頭出了馬車。
雨下得淅瀝,迎面就滴在了孟凜的臉上,他在童慎的相扶下從馬車上下去,立馬就被雨沾濕了衣襟,孟凜一身素色,臉又憔悴極了,他柔弱地朝孟陽笑了,「許久不見,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