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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凜的心仿佛被什麼細銳的東西扎了,隱隱帶著疼,難受得他說不出話來,可此刻他也不得不說了,「白燼……」
四目相對之下親密無間,可孟凜說:「你我……依舊是相互扶持的同僚……依舊是同在屋檐的鄰里……依舊……像從前那般……」
「好嗎?」
白燼的手倏然沒了力氣,他指節幾乎是在顫抖,白燼的呼吸聲還響在孟凜的耳畔,「我知道了。」
白燼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了……」
他眼底一沉,幾乎是微微閉了起來,他的手已經緩緩鬆開了,這動作沒再持續,他慢慢後退著坐了回去。
外邊正到鬧市,人潮洶湧的嘈雜聲在耳畔響成了一片,把人的心跳聲都淹沒進了其中。
誰也再沒說話。
這一日都沒再說過話。
夜裡將軍府里靜得如水,月光灑落庭院,簌簌的竹葉被吹得輕響,春花無聲地落了泥土。
孟凜還在輾轉無眠,他無奈地想:這不像他。
白燼送他進過大牢,即便這事兒如今還沒發生,他怎麼也應該把這份仇怨給報出去,他應該再無情無義一些,接了白燼的情意,等往後沒了退路,再把他一手推出去,不帶半點猶豫那種。
可孟凜對著夜色嘆氣,他壓根捨不得……
這時門忽然被敲響了。
「誰?」孟凜披了衣服起身。
「公子。」陳玄推門進來又把門合上,他放輕腳步走到孟凜跟前,「出事了。」
陳玄極少會夜裡這般來找孟凜,應當不是什么小事,孟凜將方才心中的糾結都收好了,他坐在床邊,一邊抬手讓陳玄起來,「是哪邊出事了?」
陳玄低著頭:「六王府和蕭家。」
「都出事了?」孟凜犯愁,今日白燼的事情已經夠讓他心亂如麻了,怎麼連個晚上的安息都不給他了,「詳細說來聽聽。」
「傳來的消息是說,六皇子齊曜和蕭家小姐蕭儀錦夜裡發了病,王府和蕭家都半夜請了太醫院的林淨山過去診斷,林淨山的診斷,說是中毒。」陳玄停頓了又道:「一樣的毒。」
「今日齊曜和蕭儀錦在御花園碰過面,要是一查,大概是要追查到那時候。」孟凜不禁揉了揉眉心,「這要是查,不是衝著白燼來的,就是衝著我來的。」
「我這還什麼都沒做……」孟凜自問:「我招誰惹誰了?」
孟凜耷拉著眉眼,但他轉念一想,要是有人非要找他的晦氣,自己還正好就有氣沒處撒了。
孟凜問:「他們中的毒是什麼徵兆?」
陳玄想了想,「似乎是吐血昏迷,太醫去了半個多時辰,也沒把人弄醒。」
孟凜坐著後仰了些,整個人像是放鬆的狀態,「既然是特意下毒,半個時辰就把人弄醒了,豈不是可惜,我猜明日這人都醒不過來。」
「陳玄。」孟凜在暗夜裡露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公子交由你一件事……」
……
*
第二日,晨光方才灑在京城的閣樓上,靜謐一夜的街道還未來得及喧囂,甲冑響動的聲音竟是填滿了大街,一隊人馬隨著打頭騎在馬上的方扶風匆匆行過。
正衝著白燼的將軍府而去。
將軍府看門的下人才剛把門打開了縫,頓時給滿目的刀劍晃了眼,驚慌地又要將門給推上,這下動靜正像是惹了外頭的官兵,一人看著方扶風的眼色一腳就踢開了大門。
「砰」的一聲大門朝裡面打開,那下人力氣比不過,一下踢得他後仰著摔了正著,只聽耳邊一聲喝道:「接太子殿下旨意,要來帶走新科狀元孟凜,快快讓人出來!」
開了門,方扶風又抬了抬手,似乎是不讓人闖進去的意思,他眯著眼站在門口,手正摸在腰間的刀把上。
那摔地的下人吃痛,卻更沒見過這個陣仗,哪裡有人敢來白小將軍的府上撒野,他囫圇在地上滾了下有些腳軟。
忽地一道冷光從他眼中閃過了,「錚」地一聲悶聲響起,一桿長槍倏然從眼前飛過,槍尖沉聲地沒入了朱紅色大門,冷鐵之上繫著紅纓,長槍直直地插在了門上,從人的半身以上,幾乎是攔住了進入大門的來路。
然後是白燼冷著臉緩緩地從府里往門邊走,他旁側無人,但那清冷又疏離的臉像是帶了煞氣,他一手撈起了那個跌倒的下人,一邊瞟了門前一眼,他問:「誰讓你摔的?」
那下人愣然地站起來,「啊?沒……沒看清……」
白燼站在他身前用身子擋住了他,幾乎是個護住的動作,他目光觸到門上留下的一個腳印,又挑起眼眸正對著方扶風的臉,他冷漠地問:「誰踢的大門?」
方扶風眯著的眼睜開了些,他也一道對視著,「誰踢的?」煙善挺
他那話音剛落,身旁的一個小將手中的刀立馬晃蕩一聲響,他跪地道:「小人知錯。」
白燼俯視的那人,他退了一步,露出門上那個腳印,「進來擦乾淨了。」
那小將一愣,隨之聽到頭頂方扶風道:「還不去給白小將軍給擦乾淨了。」
這小將一咬牙,他跪地時那長槍正正攔住了他的頭頂,他低著頭跪地爬過門檻,撩起裡面的衣服擺就擦起了門來,三兩下擦乾淨了門,停頓了下又爬了回去。
白燼這才對方扶風開口道:「方大人應當沒有這麼好心一大早帶人來給我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