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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塔爾躂聽懂了,他竟是仰天大笑了幾句,「你們中原有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話放在臣子身上都適用,書信……我當年給出的書信更是家書,是你們的人偏要加上災禍,是你們的皇帝要讓白延章死。」
白燼指著劍逼近了些,「你說清楚?」
塔爾躂將白燼的眉眼好生描摹了一遍,他狂笑完了,晃蕩一聲彎刀掉了地,砸出一串的聲響,「呼雲受過白延章的恩惠,我不難為你,你現在離開,我不追究你的過錯。」
白燼正大光明,他把橫著的刀也放下了,「呼雲,呼雲是什麼人?」
「塔爾呼雲,我木昆氏的小姑娘,我的妹妹,比原野上最美的花還要動人,可她不眷念奚族的土地,她是飛過山裕關的大雁,她喜歡繁華的大宋京都。」塔爾躂摸了摸胸口掛的石頭珠子,臉上露著懷念的神情,「可她還是葬在了廣袤的大草原上。」
當年塔爾躂的妹妹塔爾呼雲嫁去了大宋,草原長大的姑娘愛上了繁華,但一場戰亂族群混亂,年輕的姑娘幾乎一去不返。
白燼仿佛是聽故事一般發問:「其中發生了什麼?」
「我族首領俟斤要壯大奚族,五部奚的草場裝不下漸漸豐健的馬匹,大宋,我們的刀兵指向大宋,戰火一起烽火漫天,我的呼雲回不來生養的草野,大宋領兵的將領白延章替她傳信,戰場上刀兵相向的死敵,卻肯拋棄恩怨,白延章……」塔爾躂坐在他的床上,蒼老的面容下露了嘆惋的神情。
「白延章死了。」白燼冷冷地朝他走近了步,「死於同你的書信。」
「我的信?」塔爾躂抬頭眯了眼,「年輕人,我給的書信不過平常,你該問問你的皇帝,還有,逼我拿出書信的人。」
見白燼有些猶疑,塔爾躂豁然地展開袖子坐正,「想我大限也不過數日,也就跟你說些舊事——我的呼雲嫁到大宋,遇到傳信的白延章,後來時局穩了,她牽線願意讓我族木昆氏臣服大宋,忘了以前的嫌隙,可你們大宋的皇帝,要用誠意來換盡釋前嫌,誠意不夠的指點,竟是抓了我的呼雲,用來要挾,要從我這裡要走當日和白延章的書信。」
「給了書信也就罷了,我塔爾躂自當奉上,為何要用呼雲來交易。」塔爾躂說到情緒激動,手握著床邊的把手攥得死緊,「書信一給,白延章死了,什麼叛國,什麼通敵,家書幾封,算什麼反叛,而我的呼雲,終於回到了草原,可草原再留不住這朵鮮花,這不是她要的土壤,呼雲死了……」
這一言一句的解釋往白燼心上涌去,仿佛是封存的往事噴薄而出,讓他不知所措,一句一句的白延章從他心頭繚繞,繞得他說不出的揪心難言。
這解釋……竟是白燼從未設想過的。
「是誰?」白燼幾乎睜大眼來問:「是誰從中傳信,將那信遞給陛下,又是誰,抓了你的呼雲?」
「你不知道?」塔爾躂仿佛憐憫地打量,「如果不是你忠於的君主,那麼,你朝還有一人,你們說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叫……」
塔爾躂仿佛絞盡腦汁地作想,「齊恂。」
他重複又說了一句:「你朝太子,齊恂。」
作話:
抱歉最近好不容易補休到幾天假期,終於出來玩耍啦,嗚嗚嗚我在酒店熬夜碼字,困了困了晚安
第58章 退兵 「豈不是要把我大宋疆土拱手於人?」
灼熱的陽光射進窗戶,正午的熱意將蟬鳴都堵得靜謐下來,空氣中仿佛安靜了半晌。
「你說是齊恂。」白燼握著劍柄幾近抬起,「你有什麼證據?」
「年輕人。」塔爾躂一腳踢開了些地上的彎刀,「我為什麼要來騙你,那年日頭正午的時候得到你國太子的口信,我將家書放進盒子交給了前來的使者,呼雲才回了奚族的宮殿,可她受了欺騙鬱鬱寡歡,死在一個陰天的正午,我再也不想正午聽到噩耗,午休身邊再也不想見人,不然你今天怎麼會有機會見到我。」
塔爾躂抬著眼與白燼對視,一瞬寂靜的空氣里,白燼從他些微帶著渾濁的眼裡仿佛看到了歷經風霜的蒼茫過往。
塔爾呼雲……五部奚的女子生得同中原的姑娘並不一樣,白燼從記憶里找了許久,似乎是從母親的閨中密友里找出一位生得如同勁風一般的姑娘,那位他記不得名字的姑姑曾念著他的名字,跟他說過幾句聽不懂的奚族語。
後來白家家破人亡,白燼從離別與苦難中與自己和解,又從仇恨中抽離怨言,帶著決心走上一條註定不與旁人傾訴的小路,他從司馬菽嘴中問出塔爾躂,又從塔爾躂嘴中問出了齊恂。
事情仿佛是連成一串,無人知曉背後到底會是什麼走向,司馬菽不過是個言官,而塔爾躂為了妹妹和族人,立場的不一分不出是非,那齊恂呢?齊恂又為了什麼。
齊恂已經是一朝太子,以他的聲望,只要將來穩步地等到當今傳位,他有什麼理由做這個惡人,有什麼理由要牽連旁人的性命呢?
白燼實在想不出他白家哪一步攔了齊恂的路。
這家仇與冤屈已經讓他背負了太久了,緩緩行進的路他走得荊棘叢生,他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會去往何方,唯有沉住氣才能長久地打算。
「好。」白燼後退了步,他把劍插回了鞘中,「我信你。」
「你……」塔爾躂似乎驚訝了一瞬,他又笑了,「你要是生在我奚族,也當是個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