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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後,隔著寬闊大江,南北兩朝的軍隊竟都紮起了營寨。
兩方說的都是練兵,誰也不想動手,頗有些看誰耗得過誰的樣子,還有兩軍派人出去打水,隔著大江,竟有兩軍將士對罵的場面。
這日白燼的營帳里,桌上擺開這交界處的地圖,他正與人仔細分析著地勢與戰機。
白燼從江水那一線把手划過,「不知江家主對此事如何看待?」
江桓張了張嘴,他忽而意識到了件嚴重的問題,他一向不太喜歡的白燼在兵法的造詣上,是的確有些本事的,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日可以進軍營。
那一日與應如晦從軍營里出來,江桓自己不說,但他的視線的確在那練武場上停留了些許,那日的天氣的確很熱,江桓在江府里養尊處優的確快活,可他竟然有一刻的心動。
然後那天回到江府已是傍晚,他與應如晦並排走在府里,身後就是金燦燦的夕陽,應如晦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把視線落在道旁青翠的綠竹上。
應如晦竟然當即從那綠竹上折下了一根竹枝,他當著江桓的面一個轉身,然後用那翠綠的竹枝舞了個漂亮的劍花來,江桓看著他的動作一怔,那劍花的招式好像是有些眼熟。
隨後應如晦對他微微笑了下,他偏過頭用著不似他的語氣道:「我要是入仕,也要靠著手裡的刀劍,做個大將軍一樣的人。」
那語氣傲氣又風流,應如晦手裡的竹枝從江桓身側划過,落日的餘暉灑在他手裡的竹枝上,他舞動的身影有些像是鍍著金光。
江桓眼裡的應如晦也是發著光的,應如晦開口的時候他就想起來了,他第一次與應如晦相逢,自己不願讀那讀不懂的書,是給他許過來日要做大將軍的願景的。
只是這些事,連他自己都要忘記了。
「怎麼呆住了?」應如晦拎著竹枝走到江桓面前,他拿那竹枝的樹梢點了下江桓的鼻子,「今日白將軍並未提到,但是他往前其實跟我提過,讓你入軍營的事情。」
「江家主,此情此景,你可願去給白燼身邊做個副將?」
江桓的鼻頭有些癢,他摸了一下,「我……我去他身邊做什麼?」
「唔……」應如晦把那竹枝遞到江桓的手中,「可如今沒得選,但是我的江家主……」
應如晦湊近到江桓的耳邊,他低低的聲音從他耳畔灌入:「我也想看你做大將軍。」
……
如今江桓換上了一身軍中的甲冑,他深覺自己是找了應如晦的道了,但他的確來了軍中,給白燼做了這個副將。
來了之後江桓隨便打聽了兩句,從前」給白燼做副將的樓遠沒有隨軍南下,他覺得自己可能就是個湊數的,可他想到這事大抵還是應如晦給他去說來的,他覺得試試也無妨,何況他穿上鎧甲的那一刻,竟然也是熱血沸騰的。
「唔……」江桓不大樂意地承認:「我覺得此法可行。」
白燼抬頭一眼,一向對他吹鬍子瞪眼的江桓頭一回對他認同,原來孟凜這個弟弟,也不算那麼不好相處。
「那你擬在哪天行動?」江桓盯著那地圖,「這事其實還是有些兇險,得提前備好才行。」
「不急。」白燼的目光銳利了一刻,「在那之前,還有一事,需得確認了才好。」
第127章 渡江
白燼思緒一轉,前世出兵南朝的場面湧上心頭,從前南朝提前入主嶺中,奔著淮水一線洶洶而來,那時的北朝大宋只能迅速反擊,白燼帶著大軍直奔波濤洶湧的淮水,卻在對面就遇上了南朝的大軍。
那時正值月末,夜裡無月,四處昏暗寂寂,只剩浪濤滾滾響過,而這水聲蓋過了兵器細微擦動的聲音,北朝的征南軍在夜裡暗下渡江了。
江上漆黑,為妨動靜被知曉,並未打燈的船像是暗夜裡的猛獸,面對著對面的黑暗睜開了凌厲的雙眼。
船緩緩地駛到了江中,卻忽然一聲悶響,好似有什麼東西撞上了船體,緊接著風聲變得急驟,幾聲慘叫從船軸處傳來。
「有埋伏——」船上的人一聲驚呼,馬上就是嘩嘩的羽箭朝著船上射來,那箭上帶了火,射來沒入肉體與船板,燃燒的火立刻照映出了穿上的人影,知曉有埋伏的北朝將士慌忙躲竄,人影一時亂成一團,更是猶如活靶子給埋伏的南朝將士下手的機會。
慘叫聲與火光下,火箭逐漸停了,但不辨方向的船好似忽然往水中沉下了些許,南朝的軍士劃著名小船過來偷偷爬上了船沿,在熱烈燃燒的火光中,廝殺與砍刀的聲音在江上不絕。
這一夜,北朝軍士損失慘重。
那是白燼出征來的第一個敗仗,為此他還遭朝中人彈劾,世人仿佛忽然對他失望,如今的小將軍同當年的秦大將軍,怕終究還是雲泥之別。
那時候白燼失意之外,卻忽然意識到,那日渡江本是暗下行動,南朝怎會如此巧合地一道渡江又備好了刀劍武器?如此處心積慮定然是特意埋伏,也就是說,北朝一早的行動,早已被南朝得知。
可是誰將此事傳了出去?北朝的大軍里,竟還有奸細嗎?
如今面對大江,此情此景,白燼不可避免地想起前世之事,倘若此次依舊遇上埋伏,他又該如何自處?
白燼將手撐在桌案上,他抬眼對江桓道:「去召集幾位參將,商討明日巳時練兵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