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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頭的花瓣落在泥里掩不住嫣紅,坐下的讀書人念起曲里唱的古今,胸懷抱負的文人一時思緒萬千,其基調竟與方才先生講過的學問不謀而合了。
曲畢場上皆寂,唯有光聽個調子的齊越站起來鼓起了掌,在場的人不能落了皇子的面子,這才如夢初醒般地一道拍起手來。
簾幕後的秋筠這時半遮面般地抱起琵琶行了個禮。
「二哥,這琵琶可是驚才絕艷?」齊越側身衝著齊恂笑,他一拍胸脯,「這可是你四弟我近來尋得的美人,一手琵琶彈得出奇地好,我可是想要藏於家中獨自享受的,今日場合特殊,這才忍痛割愛地讓她出來一曲。」
他幾乎要伸手去拍齊恂一把,「你覺得如何?」
齊恂沒管這個弟弟舉動放肆,他和氣地稱讚道:「此曲甚好。」
「這位姑娘琵琶技藝出眾……」齊恂卻是衝著簾幕後邊道:「太常寺主掌禮樂,本宮年幼時曾聽其中一位姑姑彈過一曲琵琶,自此多年難以忘卻,可那位琵琶女之後,太常寺許些年沒出過如此技藝的琵琶手了,今日聽了姑娘一曲,不免想起故人,由此發問,不知這位姑娘可有去太常寺的打算。」
「這怎麼行!」齊越立馬急了,他目光來回地看了齊恂和秋筠,「這可是我家的美人,怎麼能……」
齊越話中一頓,他焦急神色不改,但不駁皇兄面子的規矩他還是懂的,他懊惱地晃著頭,今日出師不利,美人都要被人拐跑了。
他生氣地想:定是因為今日那個小白臉觸了他的霉頭。
人群里看戲的孟凜立馬打了噴嚏,想來今日衣服還是穿少了。
「多謝殿下抬愛。」秋筠站起來委身行禮,溫言軟語拉長了些許尾音,仿佛春風拂面,「小女子技藝疏淺,不敢擔此虛名。」
齊越呼了口氣,還好還好,美人還在。
「敢問姑娘這曲子是何名字?」齊曜年紀最小,他大概還沒學會他太子哥哥如何把情緒內斂於胸,他的興致直接落在臉上,「說來慚愧,我曲調聽得不多,也不知現下京中時興的曲子是何模樣,這詞倒是寫得有趣。」
秋筠細聲答道:「曲子名為永遇樂,小女子不敢自居原創,是從以往的曲中更改而成,至於這詞……作詞者是為旁人,乃是在場的一位公子所寫。」
「哦?」齊曜往人群中看去,他抬高聲音:「是何人所寫?」
這時候齊越是個明白人,今日那個小白臉不僅得了美人的便宜,還投機取巧到了自己面前。
孟凜身著青衣,緩步地從人群里走出來,有人給他送了時機,說是要給他個一舉成名的機會,可孟凜不缺這點時機,出風頭罷了,不妨出得更惹人注目些。
「回稟殿下,是在下所作。」孟凜拱手行禮,舉止間端著斯文與公子端方的氣質,略顯蒼白的面目添了文弱,恍若是從書海中洗滌過的模樣,「今日來時不巧壞了馬車,卻偶遇了四殿下同這位姑娘,得了殿下恩典,才得以及時趕到三里梅林,無以為報,便給這位姑娘寫了琵琶詞,時機倉促未能題名,可姑娘琵琶技藝已然高超,唱詞罷了,不敢喧賓奪主。」
「你是……」齊恂在陣寒風裡想起了雪中獨立的那人,大氅邊上白色的絨毛襯著他慘澹的面色,他像是雪堆成的。
齊恂道:「本宮記得你——孟凜。」
「既然如此……」齊恂露出個和緩的笑,「今日梅花宴的第一篇文章,就看看孟公子的……」
齊恂正在說話,後邊茶室卻是哐當一聲砸響,像是桌子之類的器物砸在地上,動靜鬧得有些大了,齊恂略微皺了眉,示意讓人去看看。
場面一時尷尬了起來,孟凜這風頭出得戛然而止,他卻是面色不改,在這混亂中極其短暫地對上了齊越的眼神。
去看動靜的小太監回來地極快,他還未出聲,先是神色慌張地膝蓋一彎,跪了下去,「殿,殿下……茶室……」
「茶室如何?」搶先開口的卻是齊越,他出口才停頓著應對目光,只乾巴巴道:「不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那小太監低著頭不敢回話,方扶風面色凝重地從後走上前來,「啟稟殿下。」
「方才茶室中倒了燭台,不巧燒著了些存放的文章。」方扶風一併跪了下去,「屬下看護不力,全憑殿下責罰。」
「燒著了文章?」齊曜不禁驚詫地出了聲,他往太子皇兄看去,只見齊恂也神色凝重。
梅花宴的文章尚沒品評之前,都是放於茶室中,其中為防出什麼岔子,連護衛的人都不許入內,但其中燭台倒了,燒了文章,在場的文人一番心血付諸東流,這是大過。
場下的文人紛紛坐不住了,雖說呈上的文章大多都是謄寫的,但有人為此來一趟挑燈寫了幾個大夜,就這一句話,文章燒了?嬿陝亭
猜測紛紜,鬧得有些像起鬨,場上都喧鬧了起來。
嘈雜中孟凜神色微斂,他朝齊越的方向掃了一眼,齊越對這場景只漠然地打了個哈欠,嘴角竟還有些上揚的跡象。
今日得罪齊越這一事是跑不脫了,可他要找孟凜的麻煩,何必要在這種場合,孟凜知道齊越昏聵,倒是沒有想到他能做出這種一鍋端的損人法子。
台上的皇子都沒發話,那太學的先生卻是摸了把鬍子,數落一般道:「治心之道方才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