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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桓的劍招舞得很是好看,落日的餘暉灑在他手裡的竹枝上,他舞動的身影竟是有些像是鍍著金光。
應如晦背手看著他,「讀書入仕自然有坦途,你若是不學,豈不苦費了親長的良苦用心?」
「親長?」江桓劍招一頓,他仿佛想到了什麼,依舊是嘴硬道:「總之,我就是不喜歡讀書!」
看著江桓的身影愈來愈遠,應如晦顧自地念叨了句,「我若是能同你一般堅持,如今也不會再來拿起書卷了。」
「是我爹與我說……讀書入仕自有坦途。」
……
往後的日子江桓依舊是吊兒郎當地讀著聖賢書,卻是愈發一個字也讀不進去,應如晦看不下去了,有時候就會去替他補學。
江桓多半都在半推半就,他其實並不討厭這個書呆子,因為應如晦說話斯斯文文的,讓人聽了很是舒服,比那些盛氣凌人的草包好太多了,可他實在是討厭那些之乎者也,若不是被應如晦說了幾句注釋,他同那些書卷就是見面不識。
只不過時間沒過多久,江桓像個京城裡的過客,又離開京城回了嶺中。
那時孟凜剛遭了大難,外祖寧家全都不在了,當初江家振臂一呼入主嶺中,乃是受的寧家的囑託,寧家的家主對江老家主有過大恩,江湖中人最重意氣,能將身家全部託付,孟凜一去嶺中,江老家主甚至將遠在京城的兒子喚了回去作陪。
但離開京城江桓喜聞樂見,比起日日離家與學問大眼瞪小眼,還不如回去跟個病秧子大眼瞪小眼。
自此江桓再也沒回過京城了,他與應如晦也再也沒見過。
「我說怎麼聽你這名字這麼耳熟。」看在從前那點交情,江桓把劍收了回去,「看你如今,竟是會武功的,倒是讓我……」
江桓抬了抬眼:「刮目相看了。」
應如晦對他微笑,他會武功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從前去國子監時年歲不小,是因為他從前的志向並非從文,卻是因為應家世代文官不得不繼續拿起書卷,用著江桓並無興趣的學問走上了文官的路。
「方才多有得罪。」應如晦有禮道:「還望江家主莫要往心裡去。」
也算面對著故人重逢,江桓心裡的不悅竟是被他的禮節給衝散了不少,可他囿於身份,昂起頭來道:「我就先不計較剛才的事,但不管你我從前是不是認識,到了嶺中……」
江桓把目光落在白燼身上,「還是得我說了算,也得講些江湖道義。」
應如晦和氣道:「自是如此。」
「罷了。」江桓往後看了一地狼藉,「這裡雜亂,還是去樓下談吧。」
樓遠轉身離去,讓手下把白燼和應如晦又帶了下去。
應如晦下樓前與白燼對視了一眼,對方眼中仿佛都猜測著什麼,一時又有些心照不宣似地沒說出口。
江府的高樓里藏著機關暗道,孟凜在那四下安靜的時候就有些不好的預感了,他仿佛是太了解白燼,然後在近在咫尺的相見里選擇了逃避。
可他聽著後來的動靜,白小公子鐵定是更生氣了,運籌帷幄的孟公子一時不知道了如何安放與白燼的關係了,他不留預兆地顧自離開,然後無影無蹤地消失好幾個月,背著幾乎敵對的身世,還掩藏了自己沒死的真相,這哪一條拿出來,就是孟凜自己也得為此生上一場大氣,恨不得要好好教訓那人一場,可孟凜對自己下不了這個手,只好日復一日地逃避下去。
然後孟凜這一日都沒再出現了,他本還有些擔心江桓的為人處世會不會太過過火,想想這些年他不在嶺中,江桓其實已經是個能撐起場子的江家家主了,反而是孟凜今日這麼一攪和,弄得他有些左支右絀地沒有主見。
孟凜一走,接待事宜其實江桓也辦得像模像樣,北朝巡撫一行人來得突然,嶺中連個官邸也沒有,主事的江家不趕他們走,也不能讓他們風餐露宿,因而拿出了個離江天一色不遠的宅子給他們落腳。
尚且還是新年,北朝帶了拜禮過來,有人拜年,飯還要吃的,因此江桓代表江家,還請這新任巡撫吃了個飯。
這一接待,就是夜裡,江桓許久沒這麼費過腦筋,在應當算是的「故人」與孟凜嘴中的「貴客」中盤旋良久,平白削了許多他這個江家家主的威名,折騰好久才把人送走了。
夜裡又下起了雪來,新年沒過多久,江府里用來過年的大紅燈籠都還沒拆,依舊是張燈結彩地四處高掛著,紅燈照著一片雪白,府里竟是格外敞亮。
江桓送走了人,繞了一路去了書房,他本想一把推開,卻又抬起手來打算敲門,不過躊躇了一會兒,門從裡面打開了。
「人都走了?」孟凜在書房躲了一天,他從屋裡出來,雪天披了厚厚的狐裘。
「嗯。」江桓抬手揉了揉胳膊,「人都走了,你說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不敢見人。」
孟凜失笑,望著江桓身後的雪沒有說話。顏善霆
江桓看得懂孟凜心裡有事,因而也就沒挖苦他,他拿了傘過來,「行了,怕你天黑連路都找不著了,我送你回去。」
江桓撐起傘蓋在孟凜頭上,陪著他一路往孟凜住的院子裡走。
孟凜走路看著眼前的雪,「新來的巡撫大人也是憂國憂民,還未過元宵,就趕著來嶺中上任,你竟也肯陪他到這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