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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場面著實顯得有些尷尬——孟凜和蕭儀錦本就沒說什麼話,來了人更是不知有什麼可說了,蕭儀錦把書攤開了放在桌上,她沒看,手間卻攥著書角,不大明顯地折了個角出來。齊曜這些年不同於往日,待人接物世故了許多,已經將國事家事與親疏遠近相處了個分明,可遇上喜歡的姑娘,猶如一朵燦爛的花開在了心口,順著流淌的心血直將他的言語都堵了結實。
一時便無人說話了。
白小將軍坐得靠近孟凜,反倒是他打破安靜問孟凜:「今日陛下宣你入宮,可見過你了?」
「見過了。」孟凜臉上露出一點難言之隱的影子,卻又將之藏好,「陛下說蕭小姐在此看書,讓我過來……相看一番。」
孟凜無奈地想:皇上知道蕭儀錦看的什麼書嗎?
齊曜正正接過話去:「不知蕭小姐今日看的什麼書?」
「……」這與孟凜心中的話幾乎同時響起,孟凜已經在替他尷尬了。
可蕭儀錦按著書不曾鬆開手來,她臉上塗了胭脂,掩住了臉上的熱意,少女笑不露齒,她輕聲細語:「陛下好意理當心領,卻不是何等值得入眼的書,不值得六殿下與新科狀元相看。」
這態度差別大了,昨日還被扔了幾十張帕子的孟凜倍感落差,姑娘家不在乎他的看法這才坦誠,說不定正是想藉此來同他推脫,但是怎麼,自己不比齊曜長得好看?
齊曜一時懊惱,仿佛是他問錯了話,他又卡了殼不知要說什麼,好在這時取糕點的人從御膳房回來了,這才化了他的猶豫。
蕭儀錦將書從桌上拿開,藏著書封遞給了身後的侍女,一個字也沒漏出來。
孟凜這才慢慢起了猜測:蕭儀錦像是在在乎齊曜的看法,她對齊曜難不成是有些意思?可他二人……分明就不大可能。
唔……也不,倒也不是全無可能。
「孟凜。」白燼一聲將孟凜的神思喊了回來,白燼忽然覺得自己氣量狹窄了,孟凜看著蕭儀錦分明就是走了神,蕭家姑娘的確漂亮,可他怎麼能……
白小公子垂著眼道:「今日入宮,我陪同你再去一趟太醫院。」
去哪兒是胡說的,白燼只是不想他留在這裡看姑娘。
蕭儀錦還未等孟凜應聲便已然道:「孟大人不必多慮,今日之事自有我去同姑母與陛下回話。」
不必虛與委蛇孟凜自然喜聞樂見,還當白小公子給他解了圍,歡喜地同他離了御花園。
走在宮裡的大路上,白燼又與孟凜並肩而行,孟凜仿佛並未注意,但白燼今日臉色冷得要命,宮裡過往的內侍見了都有些敬而遠之的意思。
白燼其實來時就在想:孟凜性子就並非沉默寡言,他能八面玲瓏地對所有人笑意盈盈,即使自己心有私念,他也不可能永遠把他拴在將軍府里,讓他全然不同旁人來往。
正同如今他也能對著蕭家小姐侃侃而談?
那他來日是否有一天真的會娶妻生子,然後同他隔著段無法跨越的鴻溝,從此只能謹守著世俗的綱常倫理呢?
想到這裡,白燼不禁加重了呼吸,仿佛胸口鬱積了口難以吐出的氣。
白燼極少嘗過欲望的滋味,從前重生而來,他千里迢迢地趕回祁陽,就想隔著多年不見的念想同他再見一面,可見了他又不想止步於此,他想同他朝夕相處同在屋檐,於此他還食髓知味,他邀他同舟共濟,也想和他……沉浮與共、唇齒相連。
可他又不敢,孟凜逢場作戲的把戲比誰都擅長,他碰著那層窗戶紙對他百般撩撥,卻從來沒有真正要把那層紙給捅開了,他像個混蛋,同前世一樣。
歷經了一次生死的別離,白燼對孟凜狠不下心來,卻總有一天他要忍不住了。
此刻孟凜還在沒心沒肺地同他搭話:「白燼,你猜方才蕭家小姐看的什麼書?」
白燼還生著氣,他卻一點也看不出來,白燼斂眉道:「什麼書?」
「咳咳。」孟凜卻只是諱莫如深地湊到白燼耳邊輕聲道:「不可說不可說。」
「……」白燼突然腳步一頓,他緩著呼吸道:「孟凜,我們回家吧。」
「嗯?」孟凜有些意外,他迴轉頭來,「不去太醫院了嗎?」
白燼毫無表情:「不去了。」
孟凜這才隱約察覺出了些不對勁的感覺,他調轉方向地拉了白燼一把,「好,那我們回去。」
今日陪同孟凜來的是吳常,他拉著馬車尚在宮門口等著。
等上了馬車,白燼還是方才的神色,孟凜有些愁了,他想著今日應當是沒有惹白燼不高興才是,他怎麼就像是不開心了?
孟凜想緩解這氣氛,便又拿出了沒說完的話來:「白燼,我今日覺得,蕭家小姐很是在乎你家六殿下的看法,他們二人,你覺得可還登對?」
「登對?」白燼眼中微微顫抖了下,「陛下宣你進宮,應當是想讓你同蕭家小姐對上眼來,難道你……對她並無想法嗎?」
「白燼,你說什麼呢?」孟凜語氣一沉,他很是疑惑道:「我要是要和蕭家小姐成婚,昨日高低得閉口不言往日的病痛,今日更得跟人家姑娘說些花言巧語了,怎麼選了這樣一個時機跟你開溜了。」
他仿佛一曬:「誰家的姑娘我都不想娶。」
孟凜說話時眼尾上挑了些,正正對上了白燼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