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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孟明樞接著道:「可孟凜是我的兒子,你不能殺他。」
「但是你可以殺另一個人。」孟明樞把手放在石七頭上摸著,他冷漠地挑起眼來,「孟凜要是不想回南朝,你就去殺了另一個人,他叫——」
「吳常。」
石七手裡的刀哐當丟在孟凜眼前,他接過了一把大弓。嚴扇霆
「王爺要接四公子回朝,卻吃了閉門羹,因而……」石七拉過大弓,把一支箭架在弓上,然後對準了人群的方向,「王爺的意思,不計得失,要讓四公子親眼看著,吳常死在你面前。」
「不要……」這話說得孟凜幾乎崩潰,他忙亂地看著人群的方向,他在那脖間的冷鐵下不斷搖頭,「不要!」
「孟明樞要我怎樣?!」那砍刀在孟凜搖頭的時候划過脖頸,他脖間已經見了血,他慌忙不迭地說著:「他要我回去嗎?我跟你回去,我回南朝,你別,你別……」
孟凜失聲哽咽,從前如何也不願同意的話被他輕易地懇求出了口,他看不到人群里的吳常是何模樣,可雙拳難敵,常叔本就……沒有勝算。
「晚了。」石七的目光聚在箭尖,「四公子,從前是人為魚肉,你為刀俎,這一次……」
倏然一聲長箭射出,在那砍刀聲里發出了沒入血肉的一聲低響。
那長箭直接沒進吳常的胸膛,他手裡的動作一停,身後立即一把砍刀穿透刺了進來,吳常的嘴裡奔涌吐出一口鮮血,幾十人手裡的刀並不停歇,胸膛沒入的刀越來越多,砍過的傷口從他的前身、後背與四肢蔓延,在他神志清醒之時幾乎將他活剮。
「常叔——」孟凜這一聲幾乎咆哮,他眼底立馬紅了,不顧肩骨作響地死命掙扎,那脖間的長刀划過越來越多的傷口,細細地滲出越來越多的血。
孟凜仿佛被當頭棒擊,正午的陽光落在臉上,幾乎有些灼熱的痛感,孟凜才發覺自己臉上胡亂流下了兩行淚,他身體和心裡都痛極了,「我饒不了你……」
孟凜切齒一般地對石七張開了兇狠的獠牙:「石七,我饒不了你!」
接著一口鮮血從孟凜嘴裡噴薄而出,他那喉間滿是血腥的味道,堵住了他的喉間與鼻腔,他大口吸著空氣,眼前都有些迷濛了。
石七冷然看了一眼孟凜與滿身是刀的吳常,他輕飄飄地後退了步,他其實知道自己報不了仇,也泄不出恨,他甚至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石七朝著人揮了揮手,「撤吧。」
人群散開,趴在地上的孟凜才看清了吳常的全身——吳常手裡的刀還撐在地上,可他早已不用撐地了,他身體前仰,沒入身體的刀杵在地上,竟是完整地將他支了起來,從刀尖與刀柄流下的血匯出了滿地,吳常幾乎萬箭穿心般地半跪在血泊里。
孟凜絕望地大喊了一聲,他狼狽地要往吳常身邊去,可他吃力地站不起來,多年不嘗困苦的孟公子只能手腳並用地往吳常身邊爬過去。
「常叔……常叔……」孟凜抹了一把嘴邊的鮮血,他看到吳常還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吳常的手只能艱難地顫動一下,可他竟在這時候,朝著孟凜露出了一個滑稽的笑,他用力地動著嘴,像是說了兩個字。
孟凜哭得幾乎失神,他隔著幾步再也沒有力氣了,他分辨出吳常說了什麼,他哭得更凶了。
吳常喊了「小姐」二字。
第91章 生死 「後退只能任人欺凌,這一次,孟凜絕對不會再退讓了……」
「阿凜,阿凜。」銀鈴般的笑聲在孟凜腦海里盤旋,他竟然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五六歲的孟凜個頭不大,卻從先生那裡學來了端方的儀態,他從高椅上跳下來,給背後笑盈盈的母親行了個禮,「母親。」
那時的寧素素除了挽起的髮髻與得體的衣物,活得還有些像個宅門關不住的少女,她拉過孟凜拱起的雙手,把他的手翻了過來,然後神秘地把個什麼東西到孟凜的手上,「這是你常叔送你的。」
鈍感的觸覺落在孟凜手上,他微微皺了皺眉,可在寧素素翻開手的時候,孟凜忽然眼睛一亮,「是木雕!」
寧素素笑著眨了眨眼,「你家常叔說你每日讀書辛苦,給你做了小玩意來玩。」
那木雕刻的似乎是個小動物,趴在孟凜小小的手上,顯得可愛極了,孟凜那個父親連見上一面都難,平日沒有人給他東西玩,孟凜的眼睛盯著那個木雕,「這是只小狗嗎?」
「這是……」寧素素臉上笑意一凝,「這明明是只馬。」
但寧素素又清了清嗓子,「你家常叔是想你如同野馬奔騰,不受這世俗的約束,萬頃原野長空,沒有地方是你不能去的。」
孟凜心裡覺得冒昧,卻又一時被這世俗之外的話給驚住,他小心地把那小木馬揣進袖口,「是我妄言,我去,我去親自拜謝常叔。」
「唉——」寧素素伸手攔了下孟凜,卻又覺得不當攔他,只好尷尬地笑了笑,「你去吧。」
孟凜不懂母親這反應,只哼哧地四處跑去找著常叔,最後才在後院一堆木頭渣子裡找到了還在刻著木雕的吳常。
吳常見到孟凜過來還慌張了下,他生硬地把手背過去,「小公子……」
孟凜跑過去拉了拉吳常的衣袖,「常叔辛苦,我去給您倒杯茶水。」
然後吳常就看見孟凜轉身去倒水了,他卻在原地愣了半天,生生等到孟凜倒水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