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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卻是問他,「你從中看出了什麼沒有?」眼善廳
看出了什麼……樓遠早先並未考慮太多,這會兒一想,白燼要雙髒兮兮的鞋做什麼?
「這鞋……」他隔著袋子把鞋拿在手裡,雪天不管天有多黑,外邊的光線總是明亮的,借著窗戶的光樓遠仔細翻看著那鞋,他突然道:「這鞋我認得——林家鋪子。」
「他家的鞋底印了林家字樣,每年我娘給府里採購的鞋都是這家的。」樓遠說得肯定,可他又皺起眉來,「可是……他一個乞丐,怎麼可能穿得起林家的鞋?」
樓遠疑惑地看向白燼,「小將軍,這不會也是你早就知道的吧?」
「唔,只是有些猜測。」白燼從坐中站起來往樓遠身側走,他換了話來說:「阿芙蓉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阿芙蓉……」樓遠嘆了口氣,他目光微冷,好像變得有些凌厲起來,「看來是我從前養尊處優了,竟不知道京城裡還流傳著倒賣阿芙蓉的路子,司馬平祖上就是做官的,他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阿芙蓉是個害人的玩意兒,樓遠昨夜回去還翻了檔案,這東西單是聞著燒過的味道,就能讓人上癮,無知無覺地損人根本,而這倒賣的生意更是能做到讓人傾家蕩產。
傾家蕩產……
樓遠好像忽然明白了,「你是說那乞丐從前也是個有錢人,卻因為沾上阿芙蓉而傾家蕩產了?」
他飛快地往下想著: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衣服首飾都是能典當的東西,鞋子穿久了卻沒人要,一個乞丐死了,沒人會去追究他的出身身份,那人吸食了阿芙蓉,神志本就不太清明,說出了胡話,只會惹人半信半疑,而刑部的那些人不去追究,任著人說了瘋話就死,這案子就難以查清了。
「……」樓遠有些義憤填膺了,「這主意打得真好!」
白燼像是有些欣慰,樓遠也算一點就通,這條阿芙蓉的路子是白燼上一世就查到的,那時候他在羽林軍摸爬滾打,並沒有像這一次一蹴而就地升成了將軍,司馬平不針對他,是後來白燼才發現了他倒賣的事情,可從前這事兒很不順利,京城裡買賣的通道已連成一張網了,捅了一個洞出來,只不過漏出了一點風聲,立馬又會堵得嚴實。
京城已經污濁一片了,隱秘之下多少難以宣之於口的事情被壓了下來,倘若京城之中都尚不清明,又如何再談及收回南土呢?
白燼躬身在樓遠身側撥了撥下面的火盆,「你再去查查這曾經金貴的乞丐是誰家的老爺,阿芙蓉的事情也追一追源頭,司馬平不是死在后街之中,我若是移屍,何必連帶著證人一起移了,所以如今身處苦境的並不是我,背後那人應當只是想藉此挫挫我的銳氣,可他怕是想不到,死無對證的證人身上還能牽扯出阿芙蓉的事情。」
「他既然用了阿芙蓉,那也就是走過這通買賣,拔出蘿蔔帶出泥……」白燼抬眸平靜地看向樓遠,「少將軍,這可是大功一件。」
「小將軍,我爹都給不了我這麼好的機會。」 樓遠搓著手沉思了會兒,「你怎麼就樂意讓我出了風頭?」
白燼不明顯地露了個笑,「我這不是還在革職待查,連府門都出不了,而且……」
明亮的窗戶之下,白小將軍疏離的眉目仿佛透著光亮,他站直了身子,望著外邊小院裡的景致,目光卻好像不只是在這寸土中留存,飛向了更遼闊的土地,「大宋疆域廣闊,黃沙大漠、良田萬頃、山巒層疊,處處風光綺麗……」
「我的師父,乃是秦裴秦老將軍,世人期許字字繚繞心間,我從不曾忘。」白燼沉眸直視坐著的樓遠,一字一句道:「樓少將軍,你呢?你可有什麼旁的想法?」
樓遠的手猛然顫抖了下,他心頭一點熱血在這雪天裡突然上湧起來,急速地噴涌到了喉間,竟是有什麼豪言壯志立馬要呼之欲出了。
樓遠的父親是京中禁軍的統帥,是如今的眾將軍之首,卻是一輩子沒有上陣殺敵過,樓遠進了羽林軍,人人說他以後會承繼他爹的衣缽,成為護衛皇城的將軍,可他真的會如此嗎?
樓遠緩緩站起,從坐中挪步,卻是半條腿彎了下去,他半跪在白燼身前,「來日若有機會,屬下……」
樓遠低著頭字字有聲:「願意追隨將軍。」燕衫廷
窗外竹枝上簌簌地落了雪塊下來,翠綠的竹枝壓彎了腰,還在輕輕搖晃著。
四處寂靜。嬿閃亭
……
***
不過幾日,京城的雪急促地下了幾場便停了,夜色罩住了雪景,夜裡不知有多少人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
孟凜就翻著身來睡不著了。
他從大理寺回來就犯了風寒,臉色愈發蒼白,喝著怎麼也不見好的湯藥,這事兒他還讓吳常瞞了沒告訴白燼,讓人覺得他在廢寢忘食地讀著書。
他是想躲著白燼的。
孟凜覺得自己犯了毛病,真要和白燼撇清關係的時候,他又犯了難,他明明已經鋪好路了,只要在梅花宴上拿著與從前一樣驚才絕艷的好文章,他就可以讓齊恂對他另眼相看,再後來他科舉奪第,便能以新科狀元的身份站到太子身邊了,往後他要怎麼攪和朝政,怎麼給齊恂使絆子,對著重生而來的他不是輕而易舉嗎?
怎麼單單不輕不重地踩了白燼一腳就讓他心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