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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燼蹙眉,他沉思了會兒,「我知道了,去備馬吧。」
等到林歸走了,白燼才又往書房走,六殿下的宣召不可不去,因此他今日的計劃又泡了湯。
「孟凜。」白燼對著他的後背道:「我出府一趟,你今日……」白燼嘆了氣,「安分一點。」
孟凜昂首轉過身來,反問道:「小公子,我如何就不安分了?」
白燼沒心思和他呈口舌之快,他把早先自己坐的凳子擺正了放到對面的桌前,把書也收置了放好,才道:「你若是要出門,等日頭起來霧氣散了再去,不許……」
白燼停頓了會兒,話仿佛是從牙際里蹦出來的,「不許去秦樓楚館。」
「……」這事兒怎麼還沒過去?孟凜察覺白燼回來仿佛有些不高興了,卻是還爭辯了句:「我那次只去聽了兩首曲子,小公子,你可不能誤會了我。」
孟凜這無害的臉太過唬人,若不是白燼知道他的面目,指不定就不想和他計較了,但白燼無奈地搖搖頭,「你自己心裡有數。」
「……」白小公子如今說話可太嚇人了,孟凜覺得自己生了錯覺,小公子像是長成大公子了,隨意地敷衍他來好像已經不頂用了。
白燼在孟凜的目光里出了門,帶著林歸往六王府去了。
六王府內。
初生的陽光落在王府雕樑畫棟的檐角,下人魚貫而入地穿行在府中小徑,腳下步子邁地輕便,來往有條不紊。
花園的亭中擺了棋局,下人謹慎地上了茶水過去。
「足寒傷心,人怨傷國[1]。」應於渚伴著棋落的聲音摸了摸鬍子,「殿下前幾日開設粥棚的事辦得正好,山將崩者,下先隳;國將衰者,人先弊[2],天下大道之事在於安民,此事已同殿下談過數回了。」
六皇子齊曜正要到了加冠的年紀,輪廓比他二哥太子要生得和緩,像極了當今聖上,他通身貴氣,面容卻溫潤有禮,仿佛是浸過了書卷氣。
齊曜坐得筆直聆聽教誨,他謙虛道:「先生說得正是。」
應於渚是朝中禮部尚書,大宋最有學問的人他定能排得上名號,因為應家同齊曜的母家攀得上親,應於渚一直算是齊曜的老師。
齊曜和應於渚相對而坐,兩邊坐的正是白燼和應如晦。
應於渚同齊曜說了一大早的安民之道,這才停下喝了口水,齊曜一直耐心地聽著,一點也不見厭煩,這位六殿下年紀尚小,卻能從太子手下分得朝廷里一半的勢力,並非就只是靠著陛下的寵愛,他自己也有上進之心,每日勤勉自不必說,待人也是誠懇有禮。
亭中的棋聲不斷,這棋竟是應如晦和白燼下的。
見白燼將手邊的棋子扔回了罐里,應如晦笑道:「小將軍,承讓了。」
應如晦忙了數日,這才終於回了京城,可他臉上一點也不見倦意,還是那副不見深淺的溫潤模樣,他贏了棋,端起茶杯嘗了一口,「今日殿下的茶入口有些澀,卻是回甘明顯,應該是西南送來的新茶。」
齊曜也端起杯來,笑道:「倒是瞞不過你。」
一番寒暄之後,話題才步入了正軌。
應於渚沉聲道:「這次的籌謀,倒算是塵埃落定了。」
「但此棋實在太過兇險,若非是循規蹈矩的白小將軍也要參與其中……」應於渚晃了晃頭,「老夫本是不願走這步路的。」
白燼微微低頭,「我替師父……多謝諸位。」
「應是我該拜謝秦老將軍,諸位為我籌謀我銘記於心。」齊曜儀態端正地彎下了腰,「老將軍所受的委屈,來日……」他停頓下搖了頭,「來日之事雖不明了,但我自當湧泉相報,還請白小將軍……」
四周屏退了左右,齊曜的聲音還是放低了些:「……替我問老將軍安。」
白燼頷首,「多謝殿下。」
兵行險招的路子的確兇險,除了在場的幾個人,沒人知道秦裴尚且還在人世。
「秦老將軍不願再入仕為將,心中卻甚是牽掛這世間的百姓,即使多年過去,心裡的石頭其實還是高懸於心。」應如晦輕聲細語地說著:「老將軍對小將軍的期望甚高,甘願用自己在外的生死名聲換了小將軍的前程,實乃用心良苦。」
白燼點了下頭,他接著道:「若非趁著此次回去的機會,淮北之行也難以這麼順利了。」
白燼和應如晦去到淮北,本就是帶著目的去的,算得上苦心孤詣地去拔除淮北的那一處私礦,朝堂之爭處處都是針鋒,淮北之地緊要,落在誰的手裡才是其後紛爭的關鍵。
應於渚擺正了面前的茶杯,他問:「如今淮北沒了巡撫,那是何人在主辦事務?」
「這人小將軍熟。」應如晦看向白燼,他道:「從前祁陽的縣令——張全。」
「這人說起來是託了白燼的福,小將軍手下收拾了赤雲山的山匪,這功勞全給他拿了,又問出了周琮買兇殺人的口供,他從前在祁陽的時候政績平平,卻沒有過錯,如今一鳴驚人,這官階是得提一提了。」
「可淮北偌大一個地方……」應於渚思索便摸起鬍子,「怕是與祁陽千差萬別,這人不知能否為我們所用。」
「其實前幾日在御書房,父皇曾問我與二哥,淮北新任的巡撫可有推選之人。」 齊曜坐姿端正,他說道:「此事想來為著避嫌,二哥並未舉薦手下之人,如此立場之下,我也只能挑著旁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