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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孟凜死了,死在刑部大牢里,那個冬日的雪夜,他一句辯解都不留,獨獨留了遺憾給白燼,讓他過著往後的歲月。
白燼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裡被人刺殺了,月色映上手裡長劍閃著銀光,天地空蕩蕩,一個穿著灰袍的男子拿劍指著他,他殺意濃重,他咬著牙問他:「孟凜……是你抓的?」
白燼被「孟凜」二字戳中了心弦,手裡的劍收了半分力道,劍氣鋒芒少了,他的劍斜穿過去,竟被對面割斷了衣袖。
已經許久沒人與他提過孟凜了,可對面那人一個字也不願多說,只一個勁兒地想殺他,白燼在夢裡也見著刀光劍影,那人竟鍥而不捨,追著他來了……整整四十七次,次次都只是為著孟凜尋仇,孟凜的名字又這樣不舍不休地追著他了。
白燼在凌厲的一劍里醒了過來。
外面天還是黑的,門前的燈籠燭火讓他撤了下來,也不知是幾更天了,獨獨留了一團漆黑的靜謐。嬿善汀
白燼喘息著,整個腦袋裡都是安神香的味道,可他的困意已然是煙消雲散了,左肩處的傷許是快好,透著細細的癢意,卻仿佛是輕輕抓著他的心肝,這感覺並不好受,正同心裡橫著些什麼,吞不進吐不出也抓不著。
白燼橫躺在床上,他閉著眼睛,就這麼到了天明。
***
這一日天色放晴,晨起迷霧之後便是旭日東升,而太陽乃是伴著陣鼓聲升起來的。
巡撫衙門的鳴冤鼓許久不響了,這會兒 「咚咚」地震天響起,敲落了上面的灰塵,也給百姓敲開了淮北衙門的大門。
擊鼓的卻是林歸,他扶著個老婦人到了衙門口,「老夫人您慢些走,如今淮北來了欽差,應大人是個好人,定會給您一家老小做主。」
余家的老婦感激涕零,她從京城回了淮北,她聽著林歸大聲敲著衙鼓,想起親身的遭遇,忍不住抹起了眼淚,「謝謝……謝謝,多謝大人……」
衙門裡出來人,林歸便不敲了,他對那老婦道:「老夫人,我便只能送你到此了,狀詞在您袖袋裡,待會呈給裡面的大人就行。」
「好好好……」那老婦人彎著腰,瘦弱的身子讓人見著憐惜,她對著林歸拜了一拜,她低聲說道:「還請你幫我……多謝你家大人,是他,是他從……救我……」
林歸趕緊把她扶起來,他對那老婦笑著,卻輕微搖了搖頭,他小聲道:「大人知曉。」
那老婦把腦子裡砍刀的影子趕緊抹了去,繼續感激地點頭道:「是是是……」
林歸等老婦人進了衙門,才轉身走到街上,那邊停了輛馬車,林歸隔著帘子朝裡面道:「小將軍,事情都辦完了。」
白燼掀開帘子,裡面只坐了他一個人,他「嗯」了一聲,「有勞你了。」
馬車轉動起來,白燼端坐在內,淮北的事差不多了結了,後續交給應如晦,白燼苦心孤詣地來了一趟淮北,也總算求仁得仁。
***
待到午後,風光明媚,白燼便捎上孟凜啟程去京城了。
白小將軍不喜排場,但這一路車隊跟著將士人實在太多,依舊是有幾分聲勢浩大。
孟凜這回沒同白燼坐在一起,一路顛簸,他只能琢磨之後去京城的事情,能趕在去京城之前,就先讓齊恂失了淮北,孟凜心裡舒暢,看著日光覺得明媚。
可他回望到淮北的城門,又覺得有些惆悵了,終究也算故土,上一世離開了再沒回去,此去也不知是不是條不歸路。
白燼的馬車走在他前頭,孟凜連他的後腦勺都見不著,他心想去了京城,便不打算同小將軍再牽扯什麼。
算著時間,白燼如今應當是還住在六皇子的府上,孟凜不便再去打擾,而且他知白燼如今跟了齊曜,他若做與從前一樣的選擇,終究是立場不同。
淮北的折騰已然是多加出來的變故,此前他借白燼的手摻和淮北的事,也算是多少還了他的情誼,,他終究還是吃過白小將軍的虧的。
孟凜嘆了口氣,京城的路寬著,總有不走一條路的時候。
……
一轉眼便是半月。
去京城馬車走了半個月,才快要到了京郊,京城也是艷陽天,樹林裡垂下的日光照著空氣里的塵埃成了光柱,林下樹影散亂了一地。
還有半日就要進京了,車隊停下休整片刻,白燼坐久了馬車也十分疲倦,他正靠著小憩,卻聽到外面有人喊他。
「白燼,你快出來!」
白燼掀開帘子看見孟凜,他騎在匹棕色的馬上,沖他笑著:「我聽林歸說已經快到京郊了,就向他借了匹馬來。」
日光稀疏地灑在孟凜的臉上,照得他眉眼明亮,「這半個月我被馬車晃得骨頭都快散架了,小公子,我們去騎馬吧!」
白燼第一反應是他又在折騰什麼?可他許久沒見孟凜這樣對他說笑,有些晃了神,他又覺得變的只有自己,孟凜依舊是從前那個祁陽的孟凜了。
白燼揉了揉肩骨,朝他點頭:「好。」
白燼騎著匹黑馬同孟凜並排,孟凜小心地拉住韁繩:「白燼,我可好些年沒有騎過馬了,你待會兒騎慢點等等我。」
白燼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孟凜身子骨像是弱不禁風的,他別騎出什麼好歹來,可白燼還沒張口,便聽孟凜「駕——」的一聲,馬鞭一揚,那馬長鳴一聲,立刻便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