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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盡澤?」餘羨邊走邊揮袖撥開黑霧,腳下絆著個東西,定睛一看是一條腿。
雲挽蘇吃痛地大叫一聲,縮回左腿,「我腿麻了,別踢啊!」
餘羨這才蹲下,又揮了幾下,勉強看清雲挽蘇的面,「你如何也進來了?」
「風流債,躲風流債。」雲挽蘇從地上爬起來,理一理亂飛的發,用扇子擋著迎面的風,小聲道:「你和白盡澤不在,極之淵也沒多安全,圭藏無恥又卑鄙,真是難為我了。」
餘羨並不明白他的這份擔憂,邁步往前,道:「圭藏堂堂鬼君,何要纏著你一朵蓮花不放?」
「好問題!」雲挽蘇贊同地點頭,哼了一聲,「下回見到他,勞煩小大人幫我問問,到底是我如何他了,這樣纏著人不放。」
餘羨不理他這句話,默不作聲走出去好遠也未能尋到白盡澤。
先前還有玉佩能隨叫隨到,能用的時候不想用,現在想用了,玉佩卻被搶走了。
「你能護住自己嗎?」餘羨問雲挽蘇。
他有點想撇下這人自己去找白盡澤。
「不能。」雲挽蘇並不想當這個累贅,真不行的時候也不能硬撐不是?他道:「圭藏怕我逃,封了我的法,還未解開。」
迎面涼風,枯葉成片地下墜。落了一片在餘羨的衣襟,他拿在手中,聞到一股腐葉的腥,一下頓住腳步。
「這裡,我們是不是走過了?」
雲挽蘇沒留意,一路過來可見範圍不足一丈,他記不住走沒走過。裝模作樣轉一圈,生怕跟丟了,挨近餘羨,「你以什麼為參照?」
「你摔的地方。」餘羨視線落在那團壓垮了的草窟,轉而道:「閉著眼睛走,試試。」
「不行,我跟丟了怎麼辦!」
餘羨未曾見過比雲挽蘇更麻煩的人,折斷一截藤蔓,一人拉一頭,「別廢話,閉眼。」
「哦。」
等了幾刻,不聞響動也未見餘羨牽著他走,雲挽蘇試探道:「怎麼不動?」
無人應答。
雲挽蘇眯開眼睛看,只一眼,嚇暈了過去。
第35章 方才我找不到你。
捏著綠蔓另一端的人指甲殼烏青發黑,細長的指頭骨節比一般人大出三倍之多,根根骨節刺著不知出處的墨色符文。
餘羨先是聽到雲挽蘇倒下的響聲,緊接著將手持的藤蔓甩開了。呼呼穿枝而過的風砸在面頰之上,繞道吹散濃霧,露出了一個大傢伙。
——腰腹以下同參天枯樹融為一體的巨人。
上身如同樹枝分杈一般貼著粗壯樹幹伸出,岣嶁著背俯瞰地面,張牙舞爪意圖再抓到些什麼。
他抓住藤蔓直接往嘴裡送,滿口細小尖牙搗碎根莖,黏稠的唾液在齒間拉長絲,積攢得多了便順著張開的大口往下淌。
黑霧愈漸剝開,大傢伙長著女子的臉。
墨發披散直直垂下,錯落有致別著銀飾,穿著奇裝似書中曾提及邊陲地區的土司,脖頸的銀項圈做工尤為精細,在疾風裡靜聲而動。
難怪方才他二人沒能察覺。
「能起來嗎?」餘羨問腳邊的雲挽蘇。
樹人聽到了,扭頭過來看。津津有味嚼完藤蔓又想吃別的了,於是腥臭的口水泛濫,下雨一般落到青石板上。
巨大的臉盤被發擋住一半,看人的瞳孔淡粉,與眼白幾乎融為一體,微微往外凸,眼皮包不住瞳仁。
望向他二人的目光不僅僅是打量,還有獵食者對近在咫尺的獵物愈演愈烈的渴求。
餘羨一面留心樹人的舉動,一面輕揣了雲挽蘇兩腳。
雲挽蘇稍稍緩過來,睜眼便又同四處張望的啞巴樹人對上。
又要昏厥時,餘羨眼疾手快將他領起來,擋在身後:「她餓久了需要進食,切莫靠近。還有,她能操控黑霧的退散,你從前可有見過這東西?」
雲挽蘇頭搖飛快,忍著恐懼犯的噁心避開視線望別處。
他的膽子素來不大,能在鬼界生活如魚得水千百年是有原因的。
圭臧知他害怕,擺鬼君的架子,勒令死狀慘烈的鬼怪戴上面具。表面給鬼留輪迴前的體面,實則怕嚇著殿中住的小蓮花……
見他也不知,餘羨便召來鎖魂鏈甩出去,鐵鏈圈圈繞在樹人的大掌上,蜿蜒向前將人捆住了。
樹人好奇纏在手上的鏈條,湊臉去嗅,嗅完便要張口,鋸齒狀的牙,碾碎什麼皆是輕而易舉。
她的力道奇大無比,扯得鏈子另一端的餘羨手腕發痛。
「不行,她竟是活人,鎖魂鏈審不了。」餘羨收回鏈條捏在手中,蹙起的眉一直不見舒展。
他望向樹皮同這人的銜接處,思忖什麼樣的人會被這樣活生生嵌進樹里。
「都這樣了還是活的?」雲挽蘇多餘一眼都不看,背過身:「你的鏈子是不是壞了?」
餘羨睨了他一眼,不接這句無意義的話。
狂風肆虐,地上的人越來越站不住腳。
樹人躍躍欲試張著嘴,蛇信子一般靈活的長舌伸展出來,迅速圈圈纏住餘羨的腰身,電光石閃間就要拖回大口中。
一把無端衝出的利劍斬斷了舌頭,深深釘在地下。
餘羨轉了一圈撞入白盡澤的懷裡,可憐被唾液濺滿身的雲挽蘇,直接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變故突如其來,餘羨甚至沒看清白盡澤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抬眸望著人,念著身上沾有樹人的唾液,不能髒了白盡澤,於是從他的庇護里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