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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餘羨埋著腦袋,周身寒意侵襲,自己捂不熱,「白盡澤,我是雪凰卻如此畏寒,沒道理。」
白盡澤摟著他,在身上蓋了一錦被,「哪裡沒道理,鐵毛的真身是把掃帚,那幾年他立在牆角下,你何時見他掃過地?」
「不一樣。」餘羨聲音低了。耳邊又響起那串脆鈴,敲擊在耳膜之上,一聲接著一聲震耳地鼓動。
他晃一晃腦袋,這道聲音便如同一場在內顱的廝殺,刀光劍影,久久不平。
再難熬餘羨也沒再說出口。白盡澤亦默默抱了他很久。待這場間歇性的寒意終於過去,餘羨沒動,腰上的手在輕輕抽離。
餘羨抓住了一點布料,問:「去哪?」
「神庭。」白盡澤挨近了,道:「周不夜煉製的新藥尚缺一味藥引,我在四寺山尋見了,給他送去。」
「周不夜是誰?」
「神庭的藥官。」
「他練出的新藥是用在我身上的?」否則白盡澤也不會這般親力親為。餘羨道:「這便是你說的對症下藥,玉佩被搶了你就找別的法子來保住我的命。」
「你啊~」白盡澤深深嘆了一口氣,指腹摩挲著那兩瓣要麼不肯說,說了又不饒人的唇瓣,「想和我去嗎?不以守山鳥的身份,就說你是我極之淵的小主人,好不好?」
「不好。」餘羨悶悶地拒絕,「我要睡了。」
「好,我自己去。」白盡澤起身,揮亮一盞蠟,「極之淵有結界,你別怕。我也很快就回來,你醒來我就在了。」
餘羨背對著一字不落地聽了,一個字都沒回,待聽到關門的聲才睜眼。他從榻上爬起來,披上外袍推門出去。
養在魚池的蓮活了過來,鮮紅的花瓣面朝月影靜靜地搖曳。餘羨抬手助他一臂之力,渡了半身靈氣予他。
雲挽蘇從池台滾下時,餘羨也剛好跌倒在雪地里。就是這一番場景將剛剛恢復人形的他嚇得不輕。
餘羨是祖宗,白盡澤就是老祖宗。這兩人他誰都得罪不得,何況餘羨於白盡責來說是寶貝中的寶貝,若被他知道餘羨用半身靈力助他恢復人形,他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你……你,怎麼樣?」雲挽蘇渾身濕漉漉地爬到他跟前,冷得直哆嗦:「有沒有大礙?」
「無事。」餘羨語氣冷淡,就像剛才助雲挽蘇恢復人形的人並不是他。
陌生得如同並不相熟,一面之緣也沒有。
這將雲挽蘇半抬起的手弄得不上不下,悻悻地收了回來。
「那個……多謝。我是謝你肯把我從鬼界帶出來。」
「不必。」餘羨從地上起來,走了幾步疲憊地靠著長廊的樑柱,無端道:「聽聞鬼界有一種開黑花的樹,你在那待了這麼久,可有耳聞?」
「莫不是石菩樹?」雲挽蘇凍得頭腦發蒙,搓著手臂道:「鬼界開黑花的只有石菩樹,你問它做什麼?」
「我想養,哪裡能活?又在哪裡能拿到種子?」餘羨問。
「想養?」雲挽蘇微微吃驚,同他道:「石菩樹生命力旺盛,鬼界如此惡劣的環境都能養活,其他地方更不用說。若你只是單純喜歡石菩樹的花,大可讓白盡澤和圭臧要幾朵插著賞一賞。自己養的話……不那麼容易。」
「你才說好養活。」
「是好養活,你在鬼界看到的那幾棵參天大樹是經歷了千萬年才長成這副模樣,你若自己養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
「可有種子?」餘羨早就知道了,多說無益。
「嘖……」雲挽蘇擰乾了手袖,摸出一串珠子拋到他手中,「這便是石菩種子,兩千年的芽,兩千年的葉,先結果,落了才開花,花開不易,萬年也說不定。」
「嗯。」餘羨接了放袖中藏,「你打算回十里荷境嗎?」
「不能回。圭臧哪那麼容易放過我,回去就是自投羅網。」雲挽蘇扭頭,眼珠子四處打量極之淵,道:「這地方冷是冷了點,勝在安全。」
他回過身,望著餘羨放東西的手袖,道:「種子不能白贈你,你也不像不勞而獲的人。若你心裡過意不去想報答我,就讓白大人讓我在這極之淵躲幾日?」
「隨你。」
餘羨喚鐵毛來安頓他,先回了竹樓。
晚風入夜,竹樓的燭火滅了。直到次日天明,一抹白色推門進去。
榻上的人身子會涼手,白盡澤一路憂心將人帶去後山石洞中打坐運氣,半個時辰才逼出一點入侵的寒氣。
餘羨睜眼,周身疲軟,更像要死的癆病鬼了。
白盡澤餵他吃了一顆藥丸,苦得咽不下。他送了幾顆蜜餞來哄餘羨,餘羨光看不吃,待舌尖的苦味散去,撿起掌心一塊蜜餞,餵到了白盡澤的口中。
苦的人該是白盡澤,若不是他,白盡澤是最自由自在的審判者。
白盡澤容不得他胡想,側著臉貼上他的唇。餘羨嘴裡的苦味瞬間被一股酸甜沖淡了。他睜大眼,在對方輕柔的侵占中愈發口乾舌燥。
鐵毛愛吃糖果蜜餞不是沒道理,餘羨現在嘗了也覺著格外香甜。
燙人的呼吸掃過面頰,餘羨周身無故起了熱,本能地抬手環著白盡澤的脖頸,彼此貼緊了,「白盡澤,再教一次。」
「我想了想,不若跟著你們一同進懸——」
雲挽蘇踏起的步子懸在半空,整個人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