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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盡澤!」
他猛地坐起身,滿身的冰涼,僵硬足尖觸到地,直直栽了下去。白盡澤伸手撈得及時,可他此時正是虛弱,沒能撐住身,墊在地下給徒弟當了肉墊子。
「無事了,無事了。」白盡澤抬手順著他的脊背,聲音輕而緩:「夢中事都過去了,不必回想,雪凰醒來就好。」
「白盡澤...」餘羨看清人,一瞬脫了力,趴在他胸口,通紅的眼巴巴望著他,「師父,你沒事?」
鼻尖溢上一股酸澀, 餘羨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白盡澤這才如釋重負。
先前猶豫的並非該不該將那藥丸餵下去,而是破除心魔後,那些被暫時封印的前塵往事,一股腦回到雪凰的記憶中,他能否承受。
白盡澤未曾多言,手輕輕拍著背,時刻留意雪凰的狀態和反應。
餘羨嘴裡念念有詞,挨得如此近也聽不清在說什麼,滿面濕熱的淚人抬起臉來,認真同他道:「師父……師父,我沒有家了,沒有南禺可以讓我回去了,師父……」
雪凰當年一人在懸崖頂,在眾人圍剿時,定也是像現在這般無助。白盡澤不能想,想起便覺得心痛不已。
「雪凰想哭就哭出來,我陪著你。」
餘羨撇嘴大哭出聲。
白盡澤將身子撐起來些,靠著床榻。
因神魂入了夢,一時半會兒難緩過來,他也並不著急起來,擁著雪凰,同他說些別的,「這次即便不願我也得帶你去寒池,若落下病根,怕是要有流不完的淚了。」
他掌心躺著熱帕,將餘羨下巴上凝結的血痕一點點擦乾淨。淤血吐出來也好,這幾日還需吐幾次才能徹底清了。
他問:「雪凰眼睛疼不疼?」
「有點…」餘羨還覺得胸口疼,其餘地方還好,擦完面頰便將頭埋到白盡澤的頸間,緩和最後一點難受。
白盡澤說:「疼就先不哭了,你身子本無大礙,去寒池療愈內傷,待好透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嗯。」餘羨低低地說:「白盡澤…我很想你。」恢復了全部記憶,除了悲傷便剩下了無窮盡的思念,這樣相互依偎著,仿佛偷來一般。
「我知道。」白盡澤扁頭,一吻落在他的眉心,「我知這一路走來多麼艱辛,雪凰,你能回來,為師很高興。」
「當日,逢應閒趁我失意,順走你送我的玉髓,我發現時,已經太晚了。我在想,那手鐲會不會害了你,怪我……沒將本事學好,搶不回來,也找不到你…」
餘羨抬手捂臉,洶湧的記憶一幕幕在腦中循環,好似鋒利的刀,一把接著一把將他的骨骼重新割開,在血肉之上亂攪,很疼很疼。
「找不到?」八寶推門進來,著急地蹲在他二人面前,歪著腦袋,「餘羨,你什麼找不到,我現在就去幫你找!」
餘羨方才還在沉浸在傷心之中,讓八寶一句話,惹得愣愣地哽咽。
「沒有什麼找不到,」白盡澤將人抱起來往外走:「你去幫雪凰拿身乾淨衣裳,送到寒池來。」
「好!」八寶轉身便去竹樓,興奮道:「餘羨,一會兒咱們悄悄地說!」
餘羨盯著八寶跑開的背影看,一時竟分不清他是鐵毛還是八寶。
白盡澤哄他服下護體丹藥,看出他的疑惑,解釋說:「當年八寶受了重創,維持不了真身,也因下意識想護著你,一半的意識隨你封印起來了。如今你醒來,他也便醒了。無論是鐵毛還是八寶,其實都是他。」
「聊蒼呢?他也受了很重的傷,他如何了……」
「丟了肉身。」
「他…」餘羨憂心忡忡,「他是不是……」
「沒事。」說著,白盡澤袖子裡邊的白綾露出頭來,懸在半空,湊過來繞在餘羨的手腕上。
白盡澤:「他是上古青龍,肉身再化是億萬年的事,雪凰無需擔心,聊蒼會回來。」
「會回來。」餘羨捏一捏指尖白綾,「我以為,白綾只是你的法器。」
餘羨知道這時候想這些著實不合時宜,卻還是忍不住面色一變。
若這是聊蒼,那他與白盡澤床榻歡愉之時,豈不是都被看到了?
這般想著,雪凰便羞於直視白綾,一股腦將白綾塞回白盡澤袖中。
下了寒池,餘羨沒有亂動,凍得唇齒打架,不多時便反常地渾身燥熱難耐,為轉移注意力,他道:「我覺得,我像做了很久的夢,現在也難分清,到底同你在極之淵是夢,還是以前在靈山才是夢。」
白盡澤說:「都不是。」
雪凰第一次從懸棺中來,腦中殘存的記憶停在了兒時,隨著心智日益成熟,記得一些記不得一些,把零零碎碎拼湊起來記憶當做了新生。
可喜歡與否是註定了的事,他的徒弟不論何時,都會發現自己大逆不道的愛慕著師父。
白盡澤從未強迫他想起什麼,不引導也不拒絕,將人放在心尖尖寵著。
「嗯……」餘羨喘氣的聲音大了,定了定神仍舊穩不住。
白盡澤將人拉過來,額貼著額,覺得雪凰又燒又燙,便探了他的脈搏,跳得又快又無章法。
餘羨恨不能掙脫了,躲到角落,或是藏起來。只是再尋常不過地觸碰,他不合時宜有了反應……
水聲碰響,分明刺骨,餘羨卻滾燙得直吞熱氣。別開手腕上的手,背過身,幾乎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