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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二人一前一後飛出棧道,雲挽蘇廢人一個,跺著腳焦急道:「我呢?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啊!」
沒人回應,他便沿著棧道找出路,腳下也得小心,稍不留神便會落入水中。泛青黑的水潭,深不見底會吃人。
這邊,餘羨忽而想起雲挽蘇,折回來哪還有什麼人。
黑霧漸起,餘羨望著白盡澤消失的方向,耳邊脆鈴聲響,比以往聽到的更添一份蠱惑。
他腳下不穩,撲通跪在棧道之上。樹人睜了眼,五指蜷縮捏的咔咔作響,撐起半身望著他。
「你沒死。」餘羨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耳里唯有那串銀鈴,震耳欲聾地在顱內迴蕩,同他的意志殊死搏鬥。
聲音來自四面八方的石頭人張口的口。源源不斷朝他襲來。
樹人不說話,一點點爬向他。五指悄無聲息變長,指甲發黑,枯枝一般在地面移動。
餘羨抽出鎖魂鏈纏住那雙手,他封住聽覺,什麼都聽不見了,連顱內尖銳的脆聲一同噤聲。
樹人顯然未曾料到,掙扎,滾動。
鎖鏈纏繞,樹人看似再無還手之力。餘羨起身一腳踏在她的胸口,壓制住了道:「你不是她。你是誰?靈梵?」
她並不知曉靈梵是誰,掙不脫便翻身往旁邊滾,等餘羨看出她的意圖後,腳踝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一同墜入水中。
急速下沉之時,餘羨腰上一緊,背後有白綾纏住了他。
水底下別有洞天,餘羨抉擇一番還是鬆了腰上的綾帶,奮力向下游去。
第37章 別理我。
竟不是死水。
水面平靜,無波無紋之下暗流涌動,不消多時,餘羨便被一股不知方向的力道吸進湍急的水流漩渦。
方才看到的別有洞天瞬間明了。是被淹沒的石頭人,水面上所展現出的僅只是小部分。
淹沒在地底下的才是中心地帶,大片大片石頭人屹立斜坡之上。萬丈深淵裡竄出的巨型石像似深淵的凝望,混著蔑視萬物的淡漠。餘羨只是石頭間最渺小的那一個點。
這座怪誕的城池隕落至此,石與石之間的縫隙布滿水草青苔,時日不可估量。
漩渦把餘羨往下卷。他被池底的岩石撞得渾身都疼,換做普通人早已一命嗚呼交待在水裡。
餘羨只是皺眉,放鬆身子似隨風的葉,毫無章法描摹水流的形狀,直至被捲入細窄的暗道。
眼看就要徹底墜入,餘羨伸手抓住一切能碰到的東西。奈何太滑,根本抓不穩。指腹擦破了皮,深得見骨。
血紅快速衝散了,唯留下散不盡的痛。
水泡的滾動聲吞沒了他的掙扎,電光石閃間,一隻手橫穿漩渦圈,抓住了他的胳膊,緊接著便用力抱住了。
餘羨驚魂未定,透過翻滾的氣泡看清來人,高懸的心終於得以落下。
白盡澤來了。
兩人一道被捲入洪流中,餘羨能覺察得出抱著他的人將他護得極好,除了耳邊的水聲便再沒有任何磕碰。
暗道狹長,四下黑暗,具體不出他們到底被衝到了什麼地方,只是一直在往下。
局勢不妙,若一直這般往下走,等待他們的或許是飛瀉而下的瀑布,那便更加危險了。
水下待久了,餘羨用光了氣,臉色發青,白盡澤貼著他的唇度過去一些。
黑暗中黑一點光亮慢慢放大,暗道就快到頭了。
這般撞上去的衝擊力不容小覷,即便死不了也是重傷,水下不好施展,又談何防患於未然。
餘羨有意承下這道衝擊,閉眸緊緊抱著白盡澤等待碎骨的痛楚降臨。半晌過去,水流忽而緩和了,他們被衝到另一個棧道。
餘羨那點擔憂在白盡澤看來何等的微不足道。他知道這個人無比強大,下意識地保護仍舊不受控制。
他不提,當做無事發生。
爬出水面,餘羨趴在地板上喘氣,發青的面頰漸漸換作灰白,咳嗽不斷,將灌進口鼻的地下水吐出不少。
白盡澤拍一拍他的背,別的什麼都沒說。
關切是真,不理也是。
這地方同極之淵有得一比,無風無雪,卻凍得人止不住顫抖。濕透的衣衫片刻工夫結了一層薄冰,動一下便摩挲得皮肉生痛。
張口間白霧四散,餘羨想說什麼,哽在喉間,餘光瞥見白盡澤的疏離,心臟發緊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落水是他任性為之,再冷也不能表現出來,兀自從木道上爬起來環顧四周。
他們在一個不大的岩洞中,人為陶鑄的木道經水流長年累月的沖刷變得腐朽了。腳踩著軟軟綿綿,遂不敢踩得太用力。
再看身後。靠岩壁的地方有一堆枯骨,結滿蛛網落了塵,有些年歲了。
「這裡是入口?」餘羨不確定,問:「是巫疆的入口?」
白盡澤不接他的話,垂頭慢條斯理將手上滴水的白綾一點點往手腕上纏,末了將上邊的褶皺也一一撫平。
「這是一條死路,我們是繼續下水,還是原路返回?」
無人應答。
沉默良久,餘羨便知白盡澤就是有意的不願理會自己。他又等了片刻,白盡澤還當沒他這個人,視線也不往這邊落。
餘羨心知肚明。
落水那一下,是他親自將腰上的白綾鬆開的。他沒有領白盡澤的情,將一番好心置之不理,是他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