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好。」
餘羨又道:「你曾同我說,池裡的魚沾了仙氣便長不快,今日我見它胖了。」
白盡澤說:「想是鐵毛將它餵得太好。」
「不是。」餘羨抿唇,收了視線不肯同他說了。
白盡澤分明有意搪塞,銅毛不是普通金魚,買下它時白盡澤親口說的。說它性子烈且難養,若做寵物恐事與願違。
餘羨悶著不說,白盡澤便要哄他說,「極之淵天地靈脈滋養萬物,一條魚大了也要同我置氣,雪凰一點都不講理。」
「沒有,沒有置氣,」餘羨叫他說的面熱,頰面浮上一點韞色。『不講理』三字實在不好聽,他仰首,辯白道:「白盡澤,我沒有置氣。」
「好,是我錯怪你了。」白盡澤為他披上大氅,轉言道:「陰府是刺骨的寒,且魑魅魍魎隨處可見,當真想跟著去?」
「要去。」畏寒膽子也小的餘羨偏頭望窗外,似在思索什麼,半晌道:「池裡的魚也去,它自來了極之淵,便沒提過什麼須要。」
「小惡魚入陰府?」白盡澤答應了,輕言淺笑問:「還想帶什麼?」
他這般有容乃大,餘羨愈加覺得自己蠻橫無理。彆扭地瞧著他,眸里清淡淡的,不自覺便蹙了眉。
白盡澤但笑不語,任由他瞧。
陰府的門開在白露青崖,沿一路帶毒的黑花見到無邊的海。海岸停放一方極樂彩舫,距離雖遠,絲竹雅樂不絕於耳。
餘羨袖中的魚探頭出來,一言不發望著彩舫。餘羨偏首看它,料定魚有心事。
「你曾來過這裡?」他問。
「嗯。」銅毛眼巴巴注視著,欲言又止,說不盡心酸。
白盡澤將魚取出,笑了一聲。
躺在手心掙扎不斷的魚直想往餘羨身上逃,奈何被擒住尾巴,撲騰幾下就算了。
「知錯了嗎?」白盡澤問它。
餘羨不明白,等待下文。
銅毛忙不迭嗯了一聲,「再也不敢了,白大人饒命。」
白盡澤將魚拋進海里,頃刻間,那條魚變大再變大,在海面轉了幾圈,溜煙功夫不見了。
餘羨往前邁了幾步。
白盡澤道:「它是陰府出去的,起初是想吃了你,歪打正著被鐵毛看上帶回極之淵,我見它秉性難改,便將它封在這小小軀殼中。關怕了,確實不敢再有歪心思。」
「它要吃我?」餘羨驚了一驚,對上白盡澤的眼睛。難怪白盡澤叫它惡魚……
白盡澤領著人上彩舫,不等看清布景,餘羨目上遮了一層紗,將視線擋乾淨了。
彩舫開始移動,餘羨重心不穩,抓住白盡澤的衣袖靠近了一些,「為何不許我看?」
「不好看,別看。」白盡澤不同他解釋過多,牽著腕往裡走。
他不解釋,餘羨卻聽到了,掐緊拳走快幾步,幾乎同白盡澤並排走。紗布隱隱透著交疊的人,他們笑得肆意,有男有女,還有別的。
餘羨自覺閉目,待耳邊沒了別的聲才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榮登極樂。」白盡澤撤了他眼睛上的紗,揉了揉才許他睜眼。
入目的光亮比青天白日還晃眼,一個小廂房而已,修得這般金碧輝煌。餘羨適應不了,睜久了便疼得泛淚花。白盡澤給他遮了光,遞上茶水潤喉。
餘羨捧著茶,眯了眼看:「這是亡魂的極樂?」
「過了這片海,便要放下前塵入輪迴,這裡是他們最後能放肆的地方。」
餘羨道:「你也說是極樂,如何放得下?」
南風知我意
「膩了便會放下。」白盡澤看著徒弟,忽然封了他的聽覺。
餘羨只見他唇在動,什麼都聽不見,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急了。
不多時聽覺恢復,白盡澤在笑。餘羨便背過身,一副『無趣』的模樣,心裡更急了。
下船有戴面具的鬼差來接他二人。餘羨上下琢磨,思忖差使面罩下會是什麼樣的面容。
白盡澤似是知道他想什麼,附在他耳邊,道:「骷髏。」
餘羨偏頭,便看到面具下的一點森白。還真是。
「沒你說得可怖。」
「嚇人的在彩舫,沒讓你瞧見。」
骷髏使將他們帶到殿前,畢恭畢敬垂著頭,「貴客裡邊請,鬼君馬上到。」
第28章 何故如此?
連串脆響後,是人砸在木板上的悶聲。
傳話的骷髏使面露驚色,叩門的手頓在半空。殿內又一陣碎聲過後,他徹底嚇沒了膽,將森白爪子縮回袖中,跑遠了默默等。
鬼君素來陰晴難定,更是不知從哪虜回來一個心肝寶貝,整日被迷得七葷八素。奈何小心肝誓死不從,前些日剛把鬼君特意為他修築的殿宇燒了個乾淨。實在惹不起。
聞此動靜,鬼君怕是又受氣了...
可造訪者不是別人,是天地敬仰的白大人,骷髏使不敢坐以待斃,轉身去搬救兵。
寢殿內,琉璃玉器碎滿地,案几上的硯盞被一隻手臂揮到地上。竹簡書冊七零八落,毛筆上未乾的墨染得宣紙髒了好幾處。看不出到底寫了哪三個字。
雲挽蘇散著發,青絲垂落,衣衫也凌亂,圓潤的半肩布滿齒痕。彎曲著手臂,被迫同身上的人十指相扣。
他如何都推不開,氣急了抬腿就要踹出去,不料被握住了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