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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挽蘇到了,靠著門框,不知走了多久累得氣喘吁吁。圭臧拿著他的扇子,兩人一同扇風。
「說什麼?我一來就不說了?」雲挽蘇看一眼餘羨:「昏睡一下午,夜裡幹什麼去了,要用白日補覺!」
餘羨臉不紅心不跳,開口答:「昨夜雙花來取我的命,忙著保命。」
「雙花?那個花神?」
雲挽蘇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審判者性命的神魔妖鬼數不勝數,雙花是最出乎他意料的一位。沒怨沒仇,要什麼命?以他對雙花為數不多的了解,當中一定有誤會。
雲挽蘇:「你接著說。」
「讓他跑了。」
「沒了?」
「沒了。」
雲挽蘇咂咂嘴:「這也用不了一宿。」
「去寨子裡看了嗎?有什麼發現?」白盡澤幫忙打岔。
「有。我方才去看過了,寨子裡對藏鼓節果然重視,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聚在一處,歡歌艷舞,簡直吵翻了天。」
雲挽蘇知曉餘羨身子不好,見他面目泛紅,氣色卻不佳,未曾多想,抬手虛扶了一把,繼續道:「人多,沒看到所謂的聖女。賣糖水的阿婆說,圍在中間的並非真正的聖女。我問她如何得知,阿婆愣是不肯多說半句。」
「假的?」
「不得而知。」
餘羨率先離開,沿著石子路往前。拐彎那處有幾戶人家。碰見一個老奶奶搬著椅子,坐在大路正中央,跺腳大罵。
「讓我知道哪個短命鬼給我的屋頂砸了,定叫短命鬼不得好死!大路寬敞不夠走,踩人家屋頂幹什麼,眼睛瞎了不是?」
應是狍鴞昨夜逃竄時留下的,木樓久遠本就腐朽,踩塌大半,住不了人,也難怪老人罵得凶。
「忙著投胎,讓我知道是誰,定叫孫兒將你腿打折,不會走路要腿來做什麼!」
雲挽蘇小跑跟上,竊語道:「呦,這從早咒罵到現在,兩三個時辰該有了,阿婆身子骨硬朗啊。」
「是靈梵捅的窟窿,也不指望他能來彌補。」餘羨等白盡澤跟上,同他說了幾句。
白盡澤並未多言,無聲無息填補上窟窿,連同沿屋踩得七倒八歪的蠟燭一併恢復原樣。
「你給白大人灌了什麼迷魂藥,竟這般言聽計從?」雲挽蘇背對圭臧,用扇子擋著面,小聲說話:「有藥?給我來點,那隻鬼實在犟,我也想讓他什麼都聽我的。」
餘羨睨他一眼,並不知他們之間的糾葛,還當是拌了嘴,於是道:「白盡澤也不是一直這般。我看著鬼君對你不錯,莫要怨聲載道,或許他比白盡澤好些。」
「好?」雲挽蘇聽了天大的笑話,正欲同他說說圭臧的惡劣行徑,卻瞥見他喉結上那一條殷色,面色變了變:「昨夜靈梵果真傷著你了?還是雙花?白大人在怎麼會讓你傷著?」
餘羨悠悠地道:「他在才會傷。」
「什麼?你同白大人動手了?」雲挽蘇驚掉了下巴,磨蹭到他手邊上,更加小聲地說:「餘羨啊,即使萬不得已也不可動手,若是起了殺心,也得藏著,暗算啊,暗算才有贏的機會。」
「你……」餘羨一言難盡,欲言又止。
「我,怎麼?」
餘羨搖頭,撇下他走了。
昨夜寨子上的人聚集在寨口,今日全都移到一處空地。四面環山,零星點綴架子土坯木樓,外牆刻有異獸,是讙國人的首與翅,嵌在木中俯瞰眾人。
石縫生了雜草,看上面的青綠,應該不曾有人來打掃過。雲挽蘇先前說他們重視鼓藏節,此番看來並不全是。
雲挽蘇一面囑咐大家地滑,一面解釋說:「還是方才那位阿婆說的,這個祭天場除了鼓藏節,素日不准有人踏入。對這裡的人來說,是對神的褻瀆,大不敬。沒有不知者無罪,觸犯了禁忌只有死路一條。」
餘羨:「死?」
「就是贖罪,將他的魂靈困在這一處,以此贖犯下的罪。」
餘羨頷首,往白盡澤看的方向看。
他腳下各色磚瓦堆成的八卦圖,又或者不叫八卦,像個觀天的羅盤。羅盤中央站著一位寬袍大袖的女子,距離遠看不清面貌,她在層層疊疊的人群中獨舞,不知舞了多久活力依舊。
「這便是聖女了。她當真不是真的?」餘羨摸了摸腕上的玉髓,想如何能接觸到人,用鎖魂鏈斷斷真假。
他說,「若真被靈梵掉了包,大費周章尋一個假的,我倒要看看他圖什麼。」
白盡澤將雪凰拉到身側,說:「分兩路,我同你一起。不過,你先看看那女子腳踝上的銀鈴,是不是你要找的?」
餘羨順著看去,發現舞蹈的女子赤著腳,右腳腳踝扣著一圈鐲子,弧面雕工繁複,似魚鱗精細的半弧,隔一段一個脆鈴。
她在萬般嘈雜中,獨樹一幟,鈴兒發出的動靜緩慢而清亮,隱約有拉絲的回聲。似蠱惑人的絲竹聲,每一下都往心上撞。
「是它,但多了邪性。」
餘羨回想在極之淵聽到的,一番對比後更為篤定,「鈴是那個鈴,但人不是。阿婆所說並非有假,活了一輩子,也聽了一輩子,音色變了,不看,光聽脆響便知。」
「那你是找人還是找那串鈴鐲?」雲挽蘇合扇入袖,「那姑娘肉眼看並無特別,走近看看嗎?」
白盡澤道:「鈴鐲是其次,要找的是那人,但人被調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