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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死人。
鐵毛看不到這些,只是奇怪這樣晚了哪來這麼多人在此處閒逛。
他問:「妖怪跑了?是什麼妖怪餘羨你看到了沒?」
「不一定是妖。」
餘羨閉目環視四周。
果然入目皆白骨,團團黑氣盤旋上空,根根銀絲線瀉下,連接白骨的四肢骨節。
餘羨蹙眉:「藕絲。」
「藕絲,什麼藕絲?還有這種妖,比我掃帚精還怪異...」鐵毛好奇壞了,使勁兒揉揉眼睛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這些人是骷髏,一舉一動靠關節上的藕絲拉扯,如同提線的木偶。」
這種詭術在書上常見,懸棺里倒是第一次。被控制的傀儡行動自然,與常人無異。
話多的鐵毛忽然安分不少,他有點喘不上氣,巨大的壓迫感鋪天襲來,生生把臉憋得通紅。
他緊了緊餘羨的衣袖,控制不住大口地喘氣,「你,沒感覺嗎?我覺得…覺得要被悶死了...」
餘羨不留痕跡抽出衣袖,查看他的情況,「瘴氣有毒,你法力不夠,受不住的,回極之淵等我。」
茶肆人雖多,骷髏人出來離開的方向只有一個。
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行餘羨,白大人說我得一直跟...」鐵毛話沒說完就變回一把四仰八叉的掃帚倒地上。
餘羨頭也沒回將鐵毛渡送出棺,自己則跟著茶肆出來的客人往竹林那條路走。
越往裡便能聞到越濃烈的血腥氣。
撥開青霧,視野再次開闊,引路的客人一個個消失無影。
面前是一池望不到邊的荷塘。
隆冬大寒肆意開滿一整池生機勃勃的荷花。
餘羨屏息順著茂盛的荷葉一路往下。終於,血腥味的源頭找到了。
滿池的荷花竟是用血液在供養,看來不是普通的荷,四季皆繁茂勉強說得過去。
若想踏上荷塘中央的棧台,須得跨過幾丈遠的紅泥潭。
張府門口的紅泥來自這裡。
餘羨縱身一躍,停在荷塘中央的棧台,站穩之際,便看見一個青衣男子漫步過來,一手撐著荷葉當傘,一手搖著墨綠扇子。
餘羨抬手,腕上的玉髓亮了一束光,隨即掌心躺了一條精巧的銀鏈。
他捏住鎖魂鏈的柄端,多餘出來的那一截順勢纏在餘羨的手腕,如同精緻的小蛇盤踞在白玉之上,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躍躍欲試。
餘羨站著不動,神情悠然,安靜得宛若置身危險的是別人,衣袂隨風不染塵。
走近後,青衣男子小心地將荷葉插回池中,笑問:「你可知擅闖這裡的人下場是什麼?」
餘羨:「請說。」
「成了十里荷鏡的養料。」
「放血,供養這片荷塘?」餘羨眸色漸鋒。
如此一來便解釋得通了,池中每日蒸發的血水,是得幾百人的血補上。
青衣男子笑了一聲,擺了擺扇面。他生得妖媚至極,舉手投足間卻有著濯青蓮不妖的清爽。
「你說人的血?不行,太髒了,養我的荷不夠格。」
他好言好語陳述完,面上沒露狠勁兒,只是輕飄飄地將手中的扇子拋了出去。
餘羨騰空,足尖點著荷葉退了幾丈遠,奪命的扇子卻窮追不捨,他偏頭避開鋒利的扇風。接著拋出鎖魂鏈,與扇子正面撞上,擦出連串火星子。
「審判者?」青衣男子瞳孔驟縮,抬手接住折回來的扇子,對著臉扇了兩下,不解道:「審判者換人了?白盡澤呢?」
餘羨不問他怎麼僅憑鎖魂鏈就認出他審判者的身份,而是步步逼近,無限延長的鏈子險些纏住男子的腳踝。
男子踉蹌好幾步才站穩,蹙眉接著疑惑:「這世間難道還有第二位審判者?」
餘羨神情淡漠,收回鏈子,「囉唆。」
「想說就說,你奈我何?」青衣男子嘴犟。
音落,鏈子閃現過來,他根本反應不及。被急速收縮的鏈子迷惑了。生怕不小心被它纏住手腳,光顧著防禦臉前。
忽而背後一涼。
餘羨在他一念間的功夫換了方位,立在他身後。
帶來的風,扇得耳框呼呼響。
躲不及了。
鏈子已經纏住男子腰身半圈,就要退無可退之時,男子發狠揮了一掌。
隨即,荷塘的血水四面翻騰,聲勢浩蕩竄起條條血柱,層層將餘羨圍在其中。
男子解開束縛,繼續悠閒搖扇,「新上任的審判者?你裝得太不像了,實在沒用。還是安心做我的養料吧。」
餘羨發覺情況不對,面色白了幾分,迅速點著荷葉借力再往上躍。
血柱跟隨他的動作無限延伸開,速度極快,搶先一步在末端連接上,之後如同一張巨型大網,頃刻間蓋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周遭響起震耳的動靜。
嘭——
餘羨頭頂的血網自己炸開了!
漫天蒙蒙血雨砸向地面,比冰雹的威力更猛,翠綠的荷葉慘遭滅頂之災,噼里啪啦被砸穿了。
血色中,一條飛出的白綾纏住餘羨的腰身,滴血不沾把他從漩渦接了出來。
白盡澤收了白綾,扶他站穩的同時似嘆了一口氣。
他語調和緩輕柔,用商量的語氣道:「下次至少先傳個信,好讓我知道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