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餘羨心中有愧卻也不說,圍著岩洞轉一圈回來。跳水不能,繼續待下去實在浪費時辰。
他先憋不住,抬手將白盡澤腕上的白綾拿下來纏在自己腰上,語調清涼,說得卻是:「我不鬆了。」
白盡澤愣了片刻,點頭不語。
餘羨望著他的臉,從中沒有找到一點怪罪,還沒有到決絕黑臉的地步。
他邁步靠近,試探得握住白盡澤的手,待察覺對方不曾推開,握改成了抱。
他大抵是想討好,卻實在不會,面目表情僵硬,背部都繃直了。
用下巴輕輕貼著白盡澤的胸口,在他身上汲取到足夠的溫熱。
他不明白,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只是情況危急才選擇鬆開的白綾,如何能讓百無禁忌的人這樣在意……
白盡澤始終不將人推開,也不予任何回應。他能做到的決絕便是這般,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回憶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白盡澤,你理一理我。」餘羨輕聲道。
「做什麼?」白盡澤問。
「我錯了。」餘羨沒看他,「你這樣,我便覺得我什麼都錯了。」
「罷了。」
「不能罷了。」餘羨抱人的手臂不曾用一點力,只是默默掐緊了自己的手指,骨節泛白,指腹青烏。他憋了許久終於問出口。
「我是不是觸犯到了你的禁忌?你若不同我說,就此作罷,下次我還會犯同樣的錯,你又打算不理我幾回?」
「白盡澤,我不喜歡這樣。」餘羨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似一陣微弱的風,貼耳而過,過去就過去了。
「你既然不願理,日後也不要理了。」餘羨鬆了手,不知何時泛紅了眼眶,倔強地別開面,「我知道,我定是死過的人,不怕再死一次。我如此無用,盡給你添煩,如此你無需再管我了…」
他預備離開。
不知是沉默還是愣神的白盡澤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只是不想你在我面前還要遇險。」
他不願說出這句話,永遠都不願。這樣的恐懼讓他恍惚回到與懸棺周旋的時日。就連白盡澤也忘了具體是多久。
他不知失去以後又要等幾個萬年才能將人尋回來。更不知,尋回來的人到底還記不記得他。
溯方那次,餘羨是在他懷裡死去的。他什麼都不怕,唯有關乎雪凰的事,不想馬虎,亦開不得玩笑。
白盡澤在顫抖,這樣的顫抖和冷無關。餘羨有些害怕了,重新握住他的手,「白盡澤,你怎麼了?」
「無事。」他還是不說。
這一邊,雲挽蘇從棧道一路往下走,越走越深,心中微微發毛,便不再往前。
淡定沒多久,轉身拔腿就跑。
若待在原地,起碼還能等到他們回來尋。他若自己亂跑,怕是徹底要走散了。
樹人猙獰的笑反反覆覆在腦中浮現,什麼時候不行,偏在他一個人的時候。亂想一通,自己將自己下得大聲叫喚。
「白大人,餘羨,你們別把我丟下呀!」
喊聲迴蕩整片山谷,沒有人給他回應。
害怕到達頂峰是因為他回到棧道發現樹人不見了!
不見了便是沒死,沒死便是藏在了何處,能藏就能忽然出現…
「呦,怎麼哭了?」
忽如其來的聲音堪比鬼魅,雲挽蘇腿軟就要跪到地上。出聲嚇唬他的人笑得得意,拎著他的後衣領往上一提。
雲挽蘇掙扎間,一不小心就看清了對方的面目。
黑袍與可惡笑臉。
圭臧。
換作往常,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罵人,接著啐一口,或是給他一巴掌,不許他再笑。
今時不同往昔,圭臧如同最親近的人,見到他便無端放心了。
雲挽蘇踩著碎步,焦急道:「圭臧,你怎麼來了,來了就別走了,別讓我一個人啊…樹人不見了,你快看看她藏在了什麼地方……」
圭臧不可憐他,無情地將這個往自己身上躲的人推開了。
「是我問你為何來這裡才是。」圭臧抱著手,欣賞蓮花的害怕,逗趣道:「我來是有正事,碰巧遇到了你,打聲招呼我就走了。」
「你要走……」雲挽蘇蹙眉,「那我呢?」
「你不是千方百計的從我那兒逃出來了嗎?這是你的本事,我也必須承認你有這個本事。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用再針尖對麥芒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雲挽蘇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大聲道:「你將我關在陰府幾千年我說什麼了?我將你當作摯友,而你卻懷了不軌之心。什麼叫做井水不犯河水?你扒我衣衫的時候,怎麼不說?」
「從前是我有錯在先,道歉自然是要道的。」圭臧說:「不過現在不行,我有要務在身,恕不奉陪。」
說得這樣決絕,雲挽蘇聽得一愣一愣的,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求一求他。圭臧這個人嘴硬,但心腸軟。稍稍說些好話便什麼都聽你的。
但他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於是道:「想井水不犯河水也行,你將我的法術還給我,沒有法術,我什麼都做不了,太窩囊了!」
「法術?」圭臧概不認帳,「我並沒有什麼欠你,挽蘇,你在我那的幾千年毀了我不少好東西,這些都是要還的。你既不願用身還,那便用法術,我已仁至義盡,換作別人,就你這點法術沒人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