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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年的他卻沒有,只因為他們素不相識,所以他能夠沉著冷靜地對趙元思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謝植很快從那種頹喪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他的改變,不也正是從那件事之後才開始的嗎?
他走到姜書綰身旁:「父母離世後,我渾渾噩噩度日,以為這世間再不值得去愛。正是在明州遇見你之後,我才醒悟。」
姜書綰從未聽他說起這些事,還以為那場回憶中,只有自己一個人。今天謝植驀然提起,她不敢相信,卻又隱隱察覺有什麼東西就要破土而出了。
她的呼吸清淺,像是竭力在按住什麼,問他:「醒悟了什麼?」
直到多年以後,姜書綰想起這一幕仍然懊惱,當時她過於遲鈍,才沒能察覺那竟是謝植第一次對她敞開心扉表露愛意。
那天晚風溫柔,謝植看著她淺笑:「假令經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姜書綰沒聽過這偈語,她就這樣安靜地與謝植並肩站著,很久很久。
「蚍蜉雖然小,可也撼大樹,誰又知道,我們所做的事,不能夠改變這世道呢?」
第30章 如夢令(9)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姜書綰抵達提點刑獄司衙門的時候,發現裡頭已經有人來了。
「子望,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忽明忽暗的燭火中,她看清了那人面貌,原來竟是薛子望。
他徹夜未眠,臉色不是很好看,一見姜書綰就站起身來:「師父,你昨晚去哪裡了?」
她心裡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薛子望會這麼問,想必已經去她家中找過她,而他張口就問昨晚,那麼去找自己的時間一定是在後半夜,這才會知道自己徹夜未歸。
但好端端地薛子望不會在半夜裡去自己家。姜書綰脫口而出一句:「出什麼事了?」
薛子望嘆了口氣,將手一攤:「昨天晚上方文仲失蹤了,方員外去報案,結果卯時未到,屍體就被發現吊死在昌滄縣縣衙的公堂之上。」
不知為何,姜書綰腦海中浮現孟慶山的臉龐,那日離開時,他若有似無地笑著問她:「姜提刑,你信不信因果報應?」
還不等她開口發問,薛子望就繼續說道:「方文仲的屍體已經送到開封府,他死時身著紅衣,雙腳上綁著秤砣,和之前提到的桃葉縣虐殺案死者幾乎一樣。」
姜書綰有些急切:「孟慶山在哪裡?」
「也死了,跟著方文仲的屍體一同送去開封府的。」
……
孟慶山是自殺,屍檢結果表明他是撞破了頭失血過多而死,儘管姜書綰知道他不可能獨自完成這樁兇殺案,但所有的線索已經隨著孟慶山的死亡而斷裂。
和張吉一樣,這罪名不落在他身上,就會落在大宋天子的身上。
殺人後還將屍體懸掛在縣衙的公堂之上,這在趙元思看來無疑是一種挑釁,是對他政權統治下的司憲發出挑釁,也是對他本人宣戰,所以即便姜書綰再度入宮,也沒能改變這位少年天子的旨意。
他需要一個有力的證據,止住愈演愈烈的謠言,反擊將他置於困境的對手。
曝曬三日,鞭屍示眾。這是孟慶山最後的結局。
姜書綰還想說什麼,但趙元思顯然不想再繼續聊這些,話鋒突轉,說了句:「今日太樂署來排演歌舞,陪朕一同去瞧瞧可好?」
語氣雖是在詢問,但也並不是真的在徵求她的意見,姜書綰只得快步跟在趙元思身後,心中卻暗暗思忖,往日歌舞都是教坊準備,這回為何是太樂署來籌備?
她驀地想起,下月便是太后壽誕,難道是在準備這個?如果是這樣,那她跟著趙元思一道去看,倒有些不妥當了,腳步也有些踟躕。
剛走到長壽殿門外,恰逢管弦絲竹聲休罷,孟太后的嗓音自內殿傳來:「不錯,玉貞覺得如何?」
趙元思這才解釋:「玉貞公主婚期已定,太后生辰前便要離宋赴遼,過幾日就要為她辦送行宴,上回聽她說,和你算得上閨中密友,朕便想著,邀你一同去看看也無妨。」
「原來如此。」姜書綰點點頭,心中的緊張稍稍放鬆了些,然而還是補了句,「下官是外臣,不敢與公主攀交情,談不上閨中密友,只是有些相熟罷了。」
趙元思懶得去想她話里的深意,兀自領著人往裡走,見了太后與姚玉貞,旋即一笑:「姜愛卿,看來不止咱倆愛湊熱鬧,太后與玉貞公主竟也都在。」
歌舞還在繼續,趙元思與太后聊著,姜書綰想了想,還是走到姚玉貞身邊:「你就要遠嫁,我還沒想好贈你什麼臨別禮物。」
「此去經年,也許再無緣相見。」她頓了頓,「姚玉貞,這是你想要的嗎?」
殿試前夕,其餘考生或早早就寢,或挑燈夜讀,只有她倆在會館院內月下小酌。姜書綰問姚玉貞,她讀書考科舉,是為了什麼。
當時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姚玉貞回了句,為了不被她爹娘嫁給老頭子。
此刻姚玉貞也默契地想起那晚情景,掩著口朗聲笑:「你不是還打趣過我,說年紀大會疼人。」笑完了之後,嘴角竟是再難以上揚,她垂首低語:「姜書綰,不是人人都像你這般好運氣。」
因為魏國大長公主一案,二人之間已有隔閡,姜書綰不知為何姚玉貞要摻合其中,反問道:「那我是什麼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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