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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去年就可以交差的,偏偏趙元思又想出新花樣,恐擔憂未來儲君不知從哪家親王府上選出個世子,對天祐年間的事務必然了解不深。
遂命她繼續修撰下去,務必要將天佑年間的諸項事宜也編纂入內。
若說這天祐正史倒也不難編撰,其他部分倒還好,只是其中必然涉及到謝植,其餘人有的是不熟悉他,無從下手,也有的是過於熟悉他,不敢下手。
多半還是要她親自執筆!於是姜書綰斟酌再三,當著眾人的面,在初稿上寫下八個字「誅求無已,世無其二」。
禮部尚書吳宣沉默了半晌,素來明哲保身的他,竟會開口與姜書綰辯駁道:「昔日謝相在時,雖言行舉止不受禮教約束,但他一顆心是向著朝廷,向著官家的,只此八個字,未免單薄了些。」
姜書綰不動聲色,斜睨了他一眼:「怎麼,吳尚書是想讓本相為他寫一本世家,還是列傳?一個佞臣,竟也值得如此大費筆墨嗎?那些銀兩,他粉與你多少了,值得你這樣為他說話?」
平日裡甚少見姜書綰動怒,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吳宣面有不甘,然而到底還是沒有繼續反駁下去,只是紅著臉辯解道:「那些不義之財,不是已經在他辭官之後清點核算,充入國庫了嗎?如何、如何進了下官的口袋?」
姜書綰沒想到,吳宣竟然能順著她的心意,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果然,其餘眾人聽完之後,也有不少為謝植說了些話,大體總歸是,若當年趙元思還做三皇子之時,沒有謝植的鼎力相助,不會如此順利地成為太子,謝植畢竟也是曾經的太子少保,帝師的名聲總歸是要顧及一些的。
但也有人提出,十年前謝植在朝會上絲毫不給趙元思留面子,任性辭官而去,如若這次修撰時要為他美言,想必會惹得官家不悅。
一直在角落中沉默的男子突然開口:「微臣倒是有一些想法。」
姜書綰示意其他人噤聲,聽他說話。
她認出了,那是去年的狀元郎陸維,不知為何,這個清俊少年身上的執拗勁兒,總讓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故人。
她第一個徒弟,當初也是這般模樣。
陸維得了准許,便信步上前道:「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們奉命修撰國史,便是要將事實如實地記錄下去,若只因為個人好惡而誇張美化某人,或者肆意詆毀,都是錯的。」
「不錯。」姜書綰點頭,「大家想必都知道,修撰歷來都是後一朝修前一朝的,官家卻讓我們把天祐正史也一併編纂出來,可知其中緣由?」
眾人面面相覷,的確,每個人心中都揣測無限,但卻不敢在此刻說出來。
「夫所謂直筆者,不掩惡,不虛美,書之有益於褒貶,不書無損於勸。」姜書綰說道,「是非功過,皆由後人評,我們要做的,正是如實地將這些記錄下來。」
「下官們知曉了。」
姜書綰將匯總整合的事務交代給了陸維,他剛正不阿,有傲氣和傲骨,更重要的是,他敢於直言不諱,乃是主導此事的最佳人選。
她看著面前那份手稿,最終還是決定把它帶回去。
*
多年以後,謝植在家中翻閱《天祐正史》初稿,上書其「誅求無已,世無其二」。
寥寥八字就妄圖概括他權傾朝野的十餘載?著實可恨!
該怎麼罰這撰史之人才好呢?
於是,剛下朝歸來的姜丞相被拽進房中——
「明日再補兩句,植耽溺於美色,終日需索無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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