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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倒是孝順。」未東明嘲諷他道,「放心坐你的吧,別在這兒跟我耍心眼,挑撥這事兒我比你順手,你要是不坐,我來幫你坐。」
白城主大概是見識過未東明的手段,立刻從善如流地坐下了,他幫未東明又倒了杯茶,客氣道:「不知是九幽君與尊上大駕光臨,白某有失遠迎,還望二位多多包涵。」
「要是你早知是我們二人,那就不知道等來的是遠迎。」未東明轉了轉茶杯,沒有看他,只是打量著上面的紋路道,「還是劍閣了。」
白城主一下子尷尬起來,他額間冒出幾滴冷汗,瞄了眼於觀真,可不敢多看:「九幽君這是說哪裡話,尊上的大恩大德,白某沒齒難忘,怎麼會做那忘恩負義之舉。」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未東明笑眯眯道,「不過我是睚眥必報的人。」
這下子白城主的冷汗都下來了,他立刻站起來又給未東明鞠了一躬,這才坐下來擦汗,未東明揮了揮手,臉上居然還帶著盈盈的笑意,甚至能看到個酒窩,顯得很甜,眼睛裡倒是很冰冷:「你可以繼續這麼跟我說話,我也可以陪你玩到我沒興致為止。」
沒興致的意思當然不可能是他們喝完茶老老實實地離開,白城主頓時有些慌了,眼前人的笑容再甜,他的舌根都泛苦:「九幽君言重了,不知道來此有何要事。」
「好!快人快語,我喜歡。」未東明鼓了鼓掌,語調漸轉森冷,「多年不見,白城主仍是這般爽快,雖說施恩莫忘報,但那是好人行事的風格,跟我們全無瓜葛,你既記得塵艷郎對你曾有大恩,那麼現在就是你還恩情的時刻了。」
白城主立刻推辭:「九幽君,不瞞您說,非是白某不願,只是白某人微言輕,兩頭都開罪不起,又能幫到二位仙家什麼?」
他說話的態度已經有點不太客氣了,不是那種語氣上的不客氣,而是一種給人吃閉門羹的冷淡。
未東明玩味道:「噢,你怕劍閣,就不怕我?」
他說話的語調很輕柔,可足以震懾住人,端著茶杯的手忽然探到白城主的胳膊上,只聽見一聲慘嚎,皮肉燒焦的臭味就蔓延開來。
於觀真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他站在樓梯口邊,居高臨下,把整個大廳都收入眼底,那位白城主的胳膊瞬間就燒乾成焦炭,稍稍一拍就變成灰燼。這種火焚跟刀劍刺傷不同,只是一瞬間,身體的一部分就徹底脫離死去,連鮮血都不見半點,看起來乾淨得令人膽寒。
白城主頓時嚎叫起來:「阿綺!阿綺!」
他連叫了好幾聲,沒聽到反應,就瞪大了眼睛看著角落裡的花娘,一臉不敢置信。
於觀真起初並不知道他在喊誰,可看到白城主轉頭,這才恍然大悟,意識到這名花娘是白城主帶來的幫手。
未東明仍然保持著那張輕快愉悅的笑臉,柔聲道:「可惜啦,她真正的主人在這兒,怎麼會聽你的話呢。」
這就是……縹緲主人的藏品。
於觀真立刻醒悟過來,他發覺跟未東明這種人合作有些地方很方便,一旦符合興趣,就一定會使用最高效最迅速的手段。最初時他還以為未東明故意包下畫舫讓自己的荷包大出血是有意試探,現在看來,從包畫舫開始,對方就已經做好了打算。
這時候這種焦炭化已經蔓延到肩膀上了,白城主掉到地上開始打滾,未東明這才收回手,慢騰騰地喝了口茶,大概是嫌冷,還加溫一下,潑到那人的臉上,冷冷道:「起來,你還死不了。」
白城主一下子就不說話了,他渾身都是冷汗,臉上不知道是淚是汗還是茶水,虛弱地從地上爬起來,整個人看上去的確沒有什麼事,整條胳膊像是被憑空抹去的一樣,汗涔涔地站著,悽慘又敬畏,聲音都在顫抖:「九幽君息怒。」
「真有意思,我敗在崔嵬手裡頭,被困近十年,那是崔嵬的本事。」未東明裝模作樣地看著自己的手,慢悠悠冷笑起來,「可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麼資格敢這麼對我說話,你以為我讓你坐下,意味著你真的能與我平起平坐不成?」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能輸,不敢輸,不可以輸,於觀真模模糊糊意識到為什麼縹緲主人會如此忌憚崔嵬,只有死人才無法為自己辯解。
對於世間的人來講,比起那些散落在塵土裡的屍骸與鮮血,他們更能看到的是勝利者。
偏偏崔嵬跳出了常規,讓縹緲主人害怕下一個變成失敗者的就會是自己。
白城主的氣色徹底黯淡下來,看上去像是頭流浪的老狗,原本有的精氣神與從容此刻都消散了,他的目光閃爍,看上去有些畏怯:「是小人愚鈍。」
恐懼能讓人失去所有力量。
於觀真看到這裡,就知道這件事已經接近尾聲了,基本上不需要再看什麼了,那個叫阿綺的姑娘仍然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他突發奇想,忽然喚道:「過來。」
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說話。
阿綺果然動了,她仰起臉來一步步走過來,這下子未東明跟白城主都看了過來,於觀真渾然不在意,只是看著這姑娘慢騰騰地走上樓梯,然後安靜地待在了自己的手邊。
這個叫阿綺的女子生得不算是非常精緻奪目,可也自有一種溫婉可人,是很典型的江南長相,身材纖瘦,算得上較為高挑。她的頭髮烏黑,肌膚光滑雪白,對比起來異常明顯,然而總是有些地方讓於觀真感覺到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