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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了解一下。
「敢問,玄素子與大巫祝是什麼關係……」
大巫祝已聽出他的言下之意,臉色頓時變得陰狠又冷酷:「滾吧!」
於觀真已經開始擔心他們三人能不能活著離開苗疆了。
第70章
離開神殿之前,於觀真看見了火光照亮了牆上的壁畫。
那畫上,九神正包圍著一個婀娜的女人。
他很快就將目光收回來,漫不經心地離開了神殿,而槐庚正在外面等待著,雲海里的光芒照在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終於顯露出真實的年輕來。
槐庚被黑色的祭司服壓抑包裹著,衣上明顯而熱烈的紅線宛如人體脈絡呈現出來的血色,完整被剖開一般無害,他也許是在外旁聽,也許是大巫祝以不為人知的方式告訴他接下來的命令,或者早有準備,總之他並未對於觀真的獨自外出感到好奇。
說不準,槐庚同樣認識縹緲主人。
於觀真說不清是為什麼,自從見過大巫祝之後,他對槐庚身上散發出的死氣就不再感到恐懼了,兩人並肩行動著,他稍微落後一步,緊隨著這位祭司的步伐。
槐庚在路上開了口,他的目光仍直向前方,聲音很低沉:「玉瓊辛怎麼樣?」
玉瓊辛是誰?
於觀真意識到話匣子終於打開了,也許是大巫祝的認可,對方變得不再那麼不近人情,槐庚又很快用中原話說道:「我跟白小妹不一樣,大巫祝特別教導過我,我聽得懂你們的話,所以只管說就可以了。」
「聽起來,大巫祝似乎很器重你?」於觀真有意轉移話題,他不確定玉瓊辛是誰,只能委婉而不動聲色地將槐庚的注意力放向其他地方,甚至故意踩了下地雷,「我還以為苗疆都不太喜歡後辛的族人。」
於觀真想到了神殿裡的九神之柱,就算是再沒有信仰的人,也能意識到絕不會有任何信徒會這麼輕蔑、傲慢地對待自己的神明。他有著人類都會有的好奇心,同樣敢於為這種好奇做出一點努力跟試探,反正槐庚最多閉口不答。
「我確實是。」槐庚的神情沒什麼變化,他並沒有露出被冒犯的憤怒,「你以前從來不問這種問題。」
果然是熟人。
於觀真故作漫不經心道:「人總會改變,你不也是?」
槐庚贊同道:「不錯。」
氣氛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於觀真以為他們的話題會就此結束,並且決定暗暗把苗疆人的社交技能跟腦迴路打上問號時,槐庚又再說話了,聽起來竟有幾分虔誠:「我七歲之前,一直都與族人們住在罪窟里,母親生了病,我偷偷爬上聖山採下了苗疆傳說的長生花。我仍記得那個夜晚有很明亮的月亮,我看見了水那頭的大巫祝,想了罪人是不准私自外出的,就害怕地鬆了手。」
於觀真低聲道:「大巫祝救了你?」
「不知道,那天我摔進了樹公的羅網裡,不過我想是的,因為樹公不喜歡罪人,他在那之後就從未觸碰過我。」槐庚想了想,十分誠懇,「第二天大巫祝來到罪窟,帶著寨老與理人,老人們都說何必要在罪人里挑選祭司呢?」
「大巫祝就詢問他們:難道罪人不是我苗疆的兒郎?這個孩子膽大,驍勇,將來必會有作為的,苗疆也會因他更好。罪窟里暗無天日,只有無窮無盡的後辛草,苗疆人也不願意見到我們,他們看著我們,比看著牲畜更鄙夷,我從未聽過這樣的話,竟還是出自大巫祝的嘴裡,只覺得縱然要我立刻去死,也沒有關係。」
槐庚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如同整個人活了過來,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從那聲音里聽出他激動的心情:「寨老們就說,如果再出現一個後辛呢?我聽了十分害怕,想到昨天自己犯了錯,居然以罪身爬上聖山,就感到莫名的恐懼,覺得天地都黯淡了,不由得憎恨起寨老們;可想到自己竟能被認可,又不由得十分滿足。」
於觀真輕聲道:「我看得出來,大巫祝並沒有說錯,你的確成為了一個厲害又極有用的祭司。」
他心想:你們苗疆人的感情都很是激烈啊。
「大巫祝卻說:可笑,真是越活越回去,我們殺得了一個後辛,難道殺不了一個槐庚?」槐庚的聲音里幾乎浸透了狂熱,他的語調漸漸低下去,「寨老們都說不出話來了,後來我就跟在了大巫祝的身邊。其實你說得並沒有錯,除了大巫祝之外,大家只是從鄙夷我,變得害怕我而已。」
於觀真已聽出其中意味,臉上仍然微笑,有意給他戴高帽:「你的中原話聽起來簡直不像個苗人。」
「你來了沒有多久,大巫祝就與我說,苗疆比起天下還是小了,是該學些中原的話。」槐庚一頓,態度顯得冷淡了許多:「只是你飛揚跋扈,比苗疆最刁蠻的女人還要兇惡狠毒,從來看不起我,自然不會跟我說話,因此現在才知道。再後來,你將偷跑進神殿的玉瓊辛從罪窟帶走了,更沒有機會,沒想到現在倒是會說些人話了。」
於觀真的笑容成功僵硬在臉上:「……」
他猛然意識到,槐庚是在報復之前後辛後人那句話,這小子感情是個黑切黑啊。
不過有點意思,大巫祝顯然是在以培養繼承人的方式培養槐庚,就算不是繼承人,也算得上非常器重了,還有樹阿公跟玉瓊辛……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玉瓊辛一定就是那個求饒的小姑娘了,她果然是後辛的後人,只是沒想到居然闖入過神殿,她作為罪人能被原主人帶走,其中肯定少不了大巫祝的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