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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文當然不可能是寫給中原人看的。
白城主居然是苗疆之人,這讓於觀真多少有些匪夷所思,此時不比往後,就算苗疆與中原有小範圍的人開始通婚,卻也沒有當到城主這個地步的。
正在喝著肉羹的莫離愁聞言已疑惑地抬起頭來,不知道未東明為什麼當著於觀真的面說塵艷郎三字,就好像師父有兩個人似的,孩子再傻也不能這麼騙,於觀真不動聲色道:「你要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寫一封。」
未東明乾乾一笑,接上話頭:「大可不必,我在天底下行走,從來用不著路引。」
這上面的內容多半跟塵艷郎有關,於觀真多長了個心眼,將信收起來,不便在此刻對著莫離愁展開,又隨口說了些閒話,三個大人立刻散了,留下不明所以的莫離愁。
等到天更晚些,整座城主府都睡下了,於觀真又重新點起了燈燭,將信遞給了崔嵬解密,未東明吊兒郎當地掛在太師椅上嚼水果。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卻很詭異。
崔嵬拿著信仔細看了兩遍,最後才抬起頭來打量了會兒未東明,很緩慢地說道:「他已猜到了你們要來此。」
未東明拿著梨子的手一頓,奇道:「猜到了我們要來此是什麼意思?」
「信上只寫了一件事。」崔嵬將信紙放平在桌子上,仔細聽著遠處的蟲鳴響動,避免被人旁聽,於是稍稍偏開臉去,「塵艷郎送來了地宮地圖與逆鱗,告訴白城主好生保管,倘若九幽君一人來此,贈鱗片與地圖,還有信。可要是叫他知曉白城主藉此試圖進入地宮,白城主就必死無疑。」
縱然崔嵬說得乾脆利落,可眾人心中都明白,這個必死無疑當中恐怕有很多門道,絕不會當真死得那麼乾脆利落。
「鱗片我們倒是看見了,地圖姑且不談,未東明你看得懂苗文?」
未東明搖搖頭:「我要是會,輪得著崔嵬在這兒?」
於觀真沉默片刻,皺眉道:「那看來另外有一封信,只不過地圖與鱗片送到白城主手中,好比叫貓不偷嘴邊的腥,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噢,是了,他根本不是在震懾,是在威脅……難怪我那日一點頭,白城主當即自絕,塵艷郎早就猜到我會來。」
未東明歪過頭,若有所思道:「奇了,塵艷郎居然提到了我?」
「不錯。」崔嵬點了點頭,「信中的確有你。」
未東明把啃了半邊的梨子丟進碟子裡,手指在桌上跳來跳去,忽然又拿起信紙在鼻下輕輕一嗅,用手撫平,緩緩道:「這墨里有合歡花的氣味,是生苗的習慣,他不是這種有閒情逸緻的人,這封信定是在苗疆寫的,看來這麼多年來,他不是一直呆在縹緲峰不出,而是讓人以為他一直呆在縹緲峰里。」
也不知道未東明是想到了什麼,他沉著臉道:「我明白了,塵艷郎知道我出來之後最為焦慮擔憂的定是火血傀儡,一定會先來白下城,他雖沒有給我火血的線索,但想我縱然脫身,也會被劍閣追殺,要我拿著地宮的證據去天玄門避災,鬧他們一個天翻地覆。」
人本質上就是自我的,塵艷郎料定即便未東明真的跟於觀真結盟,也會更考慮自己的安危,如此一來,他們越向地宮去,就離分道揚鑣越快。
於觀真不禁多看了幾眼未東明,神情略有些複雜:「你跟塵艷郎之間,當真……」
未東明這會兒一時間也有點不太確定了,他在受寵若驚的同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被塵艷郎惦記絕不是一件好事,他幽幽道:「也許他有,不過我心裡只有赤霞。」
崔嵬:「……」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先定下計劃的人總歸相對被動,打死塵艷郎大概也想不到崔嵬會偏心於觀真到這個地步,以至於未東明現在的狀況還不算非常緊迫,起碼沒有緊迫到要去威脅天玄門的地步。
這就好比塵艷郎針對遊戲機制設了關卡,萬萬沒想到於觀真直接開掛。
於觀真沉默片刻,忽然說道:「你怎麼知道是生苗的墨?你去過苗疆?」
「哦,是了,我都忘了你根本不知道。」未東明揉了揉鼻子,看起來有點兒心虛地瞄了眼在旁坐著不動聲色的崔嵬,咳嗽了兩聲道,「我早年覺得苗疆風土人情頗有趣味,特別去走過一遭,還遇到了塵艷郎跟他動過手,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於觀真挑起眉,揶揄道:「是苗疆的風土人情,還是苗疆的姑娘?」
未東明咳嗽了兩聲,沒吱聲。
如果說之前種種都還是於觀真的猜測,那麼這次白下城一遭,已足夠說明塵艷郎的確是故意為之,不單單是這封信,還有那片逆鱗。
「白城主的修為不高,他對塵艷郎的地宮雖有所圖,但恐怕只找到了那些布局圖,之後塵艷郎送來鱗片地圖,他才放在一處。」於觀真從頭分析起來,「越盈缺不知道信上寫著什麼內容,不過見是苗文所書,非中原文字,想來一定是寫著重要的信息,她才特別留在身邊。」
「這樣到時候問起,一來她的確不認識苗文,無泄漏之危,我等不至於殺她;二來我等要是對她心生惡念,她將信封留在身旁,也可拖著秘密一道拖著下地獄。」
這封信其實對塵艷郎本人沒有任何作用,可偏偏對他們幾人確實有大用。
於觀真大概已明白來龍去脈,他分析道:「我想這姓白的一定進過地宮,也許還看見了所謂的起死回生之術,大概是起了貪念,想要獨吞整座地宮,因此對未東明才那般不客氣,甚至不惜燒毀了地圖信件,只是不知為何又臨時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