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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倔驢脾氣,這兩頭驢子到了他們倆手裡,卻是任勞任怨,好聲好氣,絲毫不見半點倔性,甚至是走水路也沒發半點脾氣,乖得出奇,感天動地到足以評為當代打工驢楷模。只是這嶙峋山路實在難走,未東明多番催促,驢子不禁叫喚起來,一下子就驚動了遠處的人。
雲霧與茅草里頓時傳來苗語的喝聲,從遠到近,腳步聲都越發響起來:「是誰!?」
未東明立刻沉聲道:「快下來。」
「怎麼?」於觀真毫無遲疑,從驢背上翻身跳下,一邊回望山道,一邊看著嚴肅的未東明,皺眉道,「發生了什麼事?」
未東明來不及分說,鬆了手中韁繩,拍在驢子屁股上,他體溫頗高,加上下了點力氣,叫兩頭驢兒頓時慘叫起來,驚竄上路,然後才一把將於觀真按進絲茅草叢中遮掩身形,他噓聲道:「得,咱們這遭算是撞天運了,來得不巧,苗疆裡頭出大事了,剛剛苗哨的意思是看到外人殺無赦!」
兩頭驢兒在茅草里急竄,驚擾了那些本要過來的苗人,只聽見有個人粗聲粗氣道:「祭司大人,您說怎麼辦?」
又有一個陰冷的腔調響起:「追。」
這群人腳步沉重,聲勢洶洶,且口氣極惡,聽起來少說有二三十人,還有打草的聲音,顯然是都拿著武器,來者不善。
與他們撞見,縱然無冤無仇,恐怕也少不得沾染一些是非。
於觀真仔細聆聽外頭的動靜,春日的大霧雖幫他們藏住身形,卻也掩住了苗人的蹤影,若非他們聲音動靜,恐怕見著面才知曉這山道上來了他們兩撥人,不禁在心底琢磨起來:「這一行人里居然還有個大祭司,待遇好比我們當初被追殺,看來苗疆還真是多事之秋。」
不過未東明這等警覺讓於觀真不禁對他另眼相看,等到人聲漸去,這才說到:「你竟聽得懂苗哨在吹什麼?」
這時候那群聲音已經漸漸遠了,未東明才鬆了口氣,口吻又再輕鬆起來:「你要是被這哨聲追殺過幾次,當然也會聽得清楚明白。」
於觀真:「……」
好傢夥,感情隨我來苗疆的就沒有一個不是苗疆通緝犯的,上黑名單有必要這麼自豪嗎?
於觀真蹲在茅草之中,一時無聲,皺眉道:「苗疆如今有變,甚至連百越混居之地都已有隊伍巡邏,此事雖與我們無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恐怕少不得要費些功夫了。」
「確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東明幽幽道,「倘若咱們被發現甚至對上了,那只有一個結果,殺了他們所有人,而其中有一個大祭司,大祭司若死,必然驚動大巫祝,這倒是方便了,咱們本來就是來找大巫祝問話的。」
只不過以這種方式見面,恐怕也問不出什麼話來了,崔嵬曾經提醒過於觀真,苗疆之人極為兇悍記仇。
大巫祝可以殺不少大祭司,然而他們就未必了。
其實以他們兩人的修為,要無聲無息地進入苗疆並不困難,不過有句老話說得最是,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苗疆這會兒正在找人,他們當下來得不巧,要是避著巡邏隊走,難免有百密一疏之時,少不得要繞原先的邏輯,殺人,然後驚動大巫祝,或者只能一路逃竄,更顯狼狽。
於觀真不禁道:「苗疆未免太過兇悍,抓人就抓人,怎麼連無辜外人都不放過,且事先全不知會,這也過於蠻不講理了。」
未東明聞言不禁乾笑了兩聲道:「我想,他們大概是立了木牌子的,發了消息的,只不過……我們抄了近路。」
於觀真:「……」
感情他們本就沒有按照人家的規矩來走,本質上算是擅自闖入,只是以前沒人計較,現在正撞上緊要關頭,得一個殺無赦倒也不為過。
苗人既走,兩人這才漫步在一人高的茅草之中,他們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點事倒不至於被嚇著,於觀真奇道:「這麼大的陣仗,苗疆到底發生了什麼?」
未東明也很是稀奇,他摸摸下巴,居然爆出句村寨鄉音來:「不知曉咧,這兒是百越邊緣才是,巡邏竟追到這裡來了,可見要苗疆要抓捕的人一定犯了很大的罪,我猜測,要麼是爬上聖山玷污了大巫祝,要麼是毀了九神柱。」
「這兩個聽起來都好像不太靠譜。」
未東明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不錯,那大巫祝我雖沒見過,但既是讓塵艷郎都心存忌憚的人,想來不太可能被輕易得手;九神柱與大巫祝共生共存,要是九神柱被毀,我估計著大祭司們也沒有心情來巡邏抓人,嗯……我也想不到了。」
「還是別想了,此事跟我們毫無關係。」於觀真嘆氣道,「路上突發這等變故,真是叫人料想不到,你說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如今只能先躲著他們走,這崇山峻岭里岩洞不少,苗疆人祖上便住在岩洞之中,後來形成村寨,大多廢棄了,變成獵戶過夜跟男女偷歡的所在,咱們也找個空岩洞休息片刻。」未東明仔細想了想,「今日霧氣太大,若是下次咱們沒聽見響動,難免要有場惡戰。」
於觀真用眼睛斜他:「惡戰?」
未東明一本正經:「對他們可不就是惡戰。」
於觀真:「……」
不過他又轉頭看向莽莽深山,心中湧起一點疑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