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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真是羞煞我了,確實家中發生異事。」王磊之臉上微微一紅,他本是先尋友人,卻沒幾個當個正經,這才想到談吐瀟灑、又似乎很有本事的東家,今日匆匆買了禮品來央個商量,「還望東家不要取笑。」
阿靈故意臊他:「你家裡有事,有什麼不好與我說的,扭扭捏捏,真不像個男子漢。」
王磊之窘迫道:「靈姑娘也不要取笑。」
「好了,看你如此心煩,倒不妨說說是什麼事。」於觀真倒也可憐他等了這麼久,很快開口道,「難不成是有了心上人,想要請我為你說個媒?」
王磊之十分無奈:「東家,我這般家貧潦倒,養活自己一人已是不易,怎敢再想成親之事,更何況我原先家中已定下一門親事……只是如今……唉,我何苦連累人家與我一道受苦,豈非造孽。」
「那……難不成是你被藥鋪趕出來?想問問我這兒招不招長工?」
阿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鞦韆上跳下來,忽然鑽到兩人身旁,眼睛亮晶晶地詢問著。
「也不是,我在藥鋪的活計做得尚可,店家沒有趕人的意思。」王磊之苦笑道,「多謝靈姑娘關切,王某暫無此打算。」
阿靈歪頭道:「既然這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怎麼了?」
王磊之猶豫片刻,還是說出實情來:「昨夜我家中遇怪偷,他竊走了我的一幅畫,還故意用筆墨在桌上畫了四菜一湯,畫得倒是極好,可是……」
還不待他說完,阿靈就笑出聲來:「畫了四菜一湯?」
王磊之難為情地點了點頭道:「這等畫技,縱然是賺個紙筆錢也不愁吃喝,不知道這怪偷為何戲弄於我。實不相瞞,那畫極為重要,要是不慎丟失,恐要生出非議,因此我急匆匆就來了,想知道東家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在不驚動府衙的情況下抓住這小偷。」
阿靈道:「這倒是個雅盜,不偷豪門大戶,專偷你這清貧之家。」
要是給王磊之做個四菜一湯,那於觀真就能敲定是田螺姑娘了,可聽他這個說法,似乎只是個無聊的小偷做的無聊事,他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畫上是什麼?」
王磊之頓時啞了聲,看上去有些扭捏。
「是個人?」於觀真察言觀色,已看出七八分來,「還是個女人?」
王磊之的臉色已變得難看,這無疑是默認。
第53章
向聰明人求援,難免是要遇到這樣的事。
王磊之嘆息一聲,正要開口,卻被阿靈喝住,他轉過頭去,只見得那姑娘眉飛色舞,咬著紅潤的嘴唇甜笑道:「稍等,不忙,反正你已經到這裡來了,不差片刻功夫,等我去泡了茶,端些點心出來,免得你說干口舌,講得不痛快。」
熱水本來就才燒上,是現成的,阿靈又將籃子提到廚房去,用漂亮的瓷盤裝了瓜果糕點一道端出來,這會兒看起來倒像是個茶會了。
於觀真明白自己說得太急切了,這種橋段對他這種看慣小說跟電視劇的人簡直好猜的不得了,可對當事人來講卻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於是故意做出無所謂的模樣,往盤裡捏起個糕點吃了口,只覺甜而不膩,不由多看兩眼,奇道:「這是什麼糕點,做得倒精緻。」
「嘻,好吃吧。這叫千葉曇酥,是個老師傅教我的點心,用曇花打碎和在面里,再拿麻油起面,冷水調和,皮層擀得輕薄如紙,層層疊折,猶如曇花盛放,唯有中心處軟膩厚實,再用白糖、桂花、芝麻摻做花蕊。食來自然外皮酥脆,餡心蜜甜,觀其形又如曇花綻放。」
於觀真聽她說來,又忍不住嘗了一塊,的確松酥香甜,吃來回味無窮,不覺得口齒留香,全無半分甜口點心的膩味,大笑道:「可惜這曇花被烤得金黃,倒像秋後金菊。」
阿靈嘆氣道:「誰叫小石頭怎麼都不願意說,害我烤得過頭,不過我手藝本來也就不怎麼好,總是時靈時不靈的,可惜那位大師傅好多年前就死了,不然準保你沒有話說。」
王磊之聽他們談笑風生,見著自己那簡陋粗糙的米糕也被齊齊整整擺在裡頭,心頭不禁黯然,他與眼前這兩人同坐一起,豈不正如這小小的米糕般,貧乏廉價,格格不入,想到當年種種過往,引發今日麻煩,更覺得自己不堪,恨不得將頭埋到地裡頭去。
阿靈與於觀真說笑完,又看向王磊之:「小石頭,你怎麼不吃?不喜歡嗎?你還要給我們說事情呢,吃飽了才有力氣說話。」
王磊之勉強笑了笑,吃了塊自己買來的米糕,又喝了口茶水,這才不緩不急地開口道:「此事說來十分慚愧,還要從多年前說起。靈姑娘僱傭我時,店家曾經與你說我曾是個清白富貴人家,不幸家中遭災,父母早亡。」
「不錯,是說過這話。」阿靈點頭道,「這又怎麼了?」
「唉,說來慚愧,當年家中雖無萬貫家財,但到底也算是個書香門第,我父交友廣泛,可最親近的卻是一位同窗老友,我管他叫做李叔父。李叔父膝下正有一女,我二人是門當戶對,指腹為婚。」王磊之說到此處,又喝了一大口苦茶,酸澀道,「我少年時家中遭難,父親平日那些朋友盡數沒了身影,心中六神無主,全沒主張,就拿著剩下的銀錢去找李叔父幫忙,如今想來,真是有幾分可笑。」
阿靈捧著臉道:「他將你趕出來了?」
「那倒不曾。」王磊之搖了搖頭,他將眼目一閉,臉上顯露出幾分痛苦,「倘若那般,說不準我倒心中舒坦些。我去到李叔父家中,他差人帶我到小門入內,做了些飯食給我吃,又寬慰了我幾句,取了些銀錢給我,只是絕口不提婚事,話里話外也全無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