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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朋友去死。」方覺始咬了咬牙,他在不大的客房裡走來走去,好似要把地板都磨穿一樣,還好這家客店的住客不多,或是底下投宿的旅人實在睡得深沉,倒也沒有人上來投訴他們擾民。
崔嵬看他心神不定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道:「你再這樣吵下去,只怕其他客人都要被你喊起來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也要休息了,明日還要趕路。」
這時方覺始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想到了個絕妙的好主意,既不會破壞他的承諾,又能提醒自己的好朋友,立刻得意洋洋地坐了下來,兩隻眼睛笑得活像偷了腥的貓:「如果秘密是你自己猜出來的,就不算是我違背諾言,對不對?」
其實情急之下,崔嵬也會撒謊,同樣也會違背承諾,只是那是他的事,也是他要承擔的東西,可他並不希望朋友為了自己而做出這種事來,於是低聲道:「方覺始,我並不是非要什麼都知道不可。」
「可有些事,你必須要知道。」方覺始搖搖頭道,「我朋友不多,冒不起失去任何一個的危險。好了,別婆婆媽媽的,我又沒有親口說出來,你生來聰明,我這人馬虎,有些什麼話不慎說出口來,被你猜中了,那怎麼能怪我。」
崔嵬也不好再勸說,於是就著他的話接了下去:「你為什麼一下子就想到了天玄門。」
方覺始眼也不眨,點點頭道:「是啊,我聽說了於觀真帶走未東明的事了,又聽說你追他們到白下城後趕回了劍閣,又往天玄門去了,我登時心慌起來,怕你出什麼事,便趕忙來追你,請你不要去天玄門。」
要說方才只是懷疑,那麼這下子崔嵬已是確認了方覺始的確知曉塵艷郎的來歷了,只不過按照他的性子,要是與自己猜測相同,早就鬧翻天了,絕不會這般平靜。
於是崔嵬沉吟片刻後又道:「他與天玄門有故?」
方覺始道:「這話我可沒說。」
看來厭瓊玉果真知曉一些塵艷郎的秘密,只是她所知也不多,恐怕不過是翻找出些許靈煜當年的舊物,以為塵艷郎與天玄門有些不得了的私交。天玄門與縹緲峰勢同水火,這件事無人知曉,她將這個秘密告訴方覺始,想是期盼塵艷郎能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放過方覺始。
只不過,若是崔嵬的猜測無誤,只怕這個秘密不但保護不了方覺始,恐怕還會更引動塵艷郎的殺機。
他見識過那姑娘的狡猾奸詐,一時間倏然懷疑起厭瓊玉所言到底是好意還是惡意,只是仔細想想,若是厭瓊玉當真知曉那麼多塵艷郎的秘密,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她一知半解的可能性更大,許是好心做了壞事,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崔嵬與方覺始一問一答,已將當初厭瓊玉所說的秘密猜得八九不離十,可見對方並無起身的意思,顯然是還有話要說,不由得暗暗驚詫。
這秘密來得太晚,說不說其實都一樣,無非是給崔嵬的猜測更加上一層籌碼。
然而方覺始顯然還有更重要的話不曾說出,這倒叫崔嵬生疑了,他實在猜不著厭瓊玉還會再說什麼,因此滿腹不解,見好友的神色極是複雜,緩緩道:「好吧,你既不說,我也不便逼你。」
方覺始輕輕應了一聲,又道:「崔嵬,我想托你一件事,好麼?」
崔嵬點了點頭:「好,何事?」
這叫方覺始很是掙扎了一會兒,他想了又想,還是說道:「此事極為緊急,恐怕要耽擱你前去天玄門的行程,我想麻煩你去苗疆找厭瓊玉,我想於觀真很快就會去找她。」
崔嵬這才明白過來,方覺始擔心自己會不聽勸阻前往天玄門,因此想了個藉口要將自己支開,他不動聲色道:「何出此言?」
方覺始凝視著他,輕聲道:「你還記得巫血麼?」
「自然記得。」崔嵬點了點頭,「你這是何意?」
方覺始輕聲一嘆:「她當時告訴我一個秘密後,我問她將來有什麼打算,她卻告訴我,於觀真之所以留她至今,無非是為了神血之中的力量罷了,她遲早有一日要死,或是為自己死,或是時機一到,被師尊奪走神血之力而死,都沒什麼差別。」
「時機一到?」崔嵬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低聲道,「他怎麼能做到……神血乃是罪窟之中……」
他忽然想到了地宮裡的那幾張人臉,還有一具多出來的屍體,樹木並沒有記錄那個人的臉,就好似那具屍體是半途之中……被生出來的一樣。
崔嵬頃刻間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方覺始一無所知,只是撓撓頭,苦笑起來:「我也不知道,只是希望你能救一條人命,甚至是兩條。我們所見的他與厭瓊玉所知的他是兩個人,可他救下未東明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收養厭瓊玉是為了得到更龐大的神血之力,那麼他救未東明,有沒有可能也是為了火血的力量,要是如此的話,想來離他行動的時間一定不遠了。」
他的擔憂很有道理,也很現實。
因此崔嵬毫無猶豫地點了點頭:「好。」
方覺始甚至都沒有回過神來:「什麼?」
崔嵬道:「我說,好。」
與崔嵬長期抗爭都處於下風的方覺始第一時間感覺到的不是歡喜跟慶幸,而是湧上心頭的巨大驚恐,他下意識抖了抖,乾巴巴道:「等下,我都忘了問了,你真的是崔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