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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莫離愁還沒有反應過來,於觀真就已立刻轉身,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應九湘,沉聲道:「我記得三宗許諾過助我相救莫離愁,九湘主朝令夕改,莫不是決定將三宗名譽毀於一旦?」
應九湘咬咬牙,避開了於觀真的視線,道:「大局為重,無涯宮無懼。縹緲主人的大義,三宗銘感五內。」
於觀真的臉上迅速凝起寒霜,他手中幻化出藏鋒刀,直指應九湘,目光寒冷:「大義?我不懂什麼大義,九湘主,當初我要的就只是莫離愁的命,他是為了救赤霞女才受傷,這是劍閣欠我的,你根本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轉身的幅度並不大,有意留神未東明的神態,見提到赤霞女時對方果真神色一變,心中頓時有了底氣。
還不等應九湘說些什麼,長寧子攔住了她,撫著長須沉吟片刻道:「這確實是劍閣之事,你我做個見證可以,卻不該多加干涉才是。」
長寧子對應九湘搖了搖頭,又示意她看向滿臉怒意的於觀真。
應九湘頓時回過神來,心中一涼,她原以為縹緲主人並不看重這個弟子,可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倘若再多言幾句,只怕反倒給了九幽君與於觀真聯手的機會,一時間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是我僭越,請諸位見諒。」
陸常月不動聲色道:「應道友也是一片好心,不妨事。」
未東明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們,靠在冰石上朗聲道:「塵艷郎啊塵艷郎,你可看清楚了,這就是名門正派的嘴臉,與我們這些邪魔外道也並沒有什麼區別嘛。滿口仁義道德,一到了關鍵時刻,就要犧牲你的徒弟,倒不如跟我合作殺出劍閣,反正你也不愛惜這些人的性命,咱們既成盟友,這小徒弟自然安然無恙。」
他這句話既像是有挑撥離間之意,又好似只是隨口說出,調戲調戲他們幾人,當不得真。
哪知道一直安安靜靜的莫離愁淡淡道:「崔前輩對我有大恩,師尊倘若對弟子真有幾分愛惜,此事就此作罷吧。」
眾人一時默然不語,而未東明略有些出神地看著這個年輕的人,他見過很多正在死去的人,也看過無數人死後驚恐的神態,他從這個年輕人身上嗅到了不願意死去的渴望,可對方仍是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與心意相悖逆的話語。
就如同……
就如同赤霞當初離開他時一樣,分明眼底還藏著愛與柔情,吐出來的話卻一字比一字更決絕。
未東明幽幽問道:「小子,你師尊說你救了赤霞女?」
莫離愁沒有理他。
「與此事無關。」崔嵬淡淡道,「不要岔開話題。」
未東明陰冷地笑了兩聲,他不喜歡一板一眼的人,其中當然包括崔嵬,偏偏他輸在這個人手裡無數次,於是懶散地開口道:「你說的方法我根本不在乎,要當做條件還不夠格,倘若你們真的想要我救這個年輕人,就都出去,免得擾了我談話的興致,讓我跟崔嵬還有塵艷郎單獨聊聊,也許還有幾分可能。」
這讓眾人都有幾分動容,九幽君的難纏眾所周知,倘若他得知如何殺死自己的辦法,就如同掌控住自己唯一的弱點,重新立於不敗之地;可看他的模樣,居然根本不在意。
於觀真問道:「這就是你的條件?」
「哼,想得美。」未東明毫不猶豫地嘲諷了他,「我只是說有可能而已。」
有可能也是機會,於觀真乾脆利落地轉過身:「那麼三位請了,還有莫離愁,你也跟著他們出去。」
應九湘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陸常月搶先開口:「看來,九幽君心中頗為提防縹緲主人,竟要主動留下崔嵬。」
之前九幽君故意挑撥他們,陸常月眼下正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未東明倒也不在乎,他輕笑一聲:「如若不然,你們怎肯走。」
這倒是句實話。
「也罷。」
陸常月低聲與應九湘還有長寧子說了些什麼,又對莫離愁招了招手,四人一道離開了冰獄,這下冰獄之中就只剩下未東明、於觀真、崔嵬三人。
於觀真作為場內唯一的西貝貨大惡人,多少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他在這裡的時間其實並不算短,知道古代與現代的思維方式有些不同,更別提修仙者與凡人了。雖說於觀真並沒有真的打算拿赤霞女來要挾九幽君幫忙解毒,但是崔嵬顯然連提都不讓人提的態度還是多少讓他有些困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觀真還以為自己足夠硬氣了,沒想到崔嵬比他更硬氣。
只是總不能拿莫離愁的命來硬氣啊。
未東明並沒有生氣,他早已經習慣了崔嵬的說話方式,倘若這麼容易生氣,只怕在冰獄最早的那幾年就已經將自己活生生地氣死,那些歲月里,他無時無刻不在詛咒崔嵬,恨不得生吃了這個男人,而此刻,他只是頗為平靜地開口道:「就算塵艷郎不來,你也應當明白,此地困不住我多久。」
崔嵬只是又重複了一遍當日的話:「我早就告訴過你,冰獄從來不是為了困住你。」
這讓未東明有些疑惑,甚至於觀真都有些不解,心想:「這地方不是拿來困住未東明,難道是等著煮冰火鍋嗎?」
未東明沒有太糾結這句話,他很擅長撒謊,也擅長敷衍別人,就以為所有人都是如此,於是輕飄飄地放過這個話題,然後又對於觀真說道:「看來你的確打算放棄交易了,這麼多年的努力,你當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