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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不是一個大大的陰謀!
雖說方覺始不知道崔嵬到底跟大巫祝有什麼矛盾,但由於他足夠相信崔嵬的人品,想來他們倆最多遭苗疆毒打一頓,不至於現在背上刺殺大巫祝的罪名。在苗疆,共犯從犯都是一樣的,根本沒有輕重之分,抓到都要萬蠱加身。
更何況大巫祝既然親自接見於觀真,想來他們關係不錯,那怎麼會認識要刺殺大巫祝的女人,甚至冒險救她……
哇,我跟崔阿呆該不會是進了人家的仙人跳吧!
方覺始激靈靈地打了個顫。
當然不可能是他的紅粉知己。另一頭的崔嵬全沒領會方覺始敏銳的心思,暗想:若是的話,這樣窈窕靈秀的姑娘在旁,他何必來與我親近。
心中雖是這麼想,但崔嵬仍感覺一點不快,他談不上保守,所交的朋友各有不同,自己又走遍天下,自然聽過許多風月□□,縱然是苗疆的那些歌謠也難以令他動容。正因如此,崔嵬從未與人有過肌膚之親,加上尋常人多近不得身,如於觀真這樣放肆大膽的還是頭一個,如今見他又將另一個姑娘緊緊抱在懷中,難免覺得刺眼。
然而這種情感,崔嵬這一生都未品嘗過,簡直如同遭人搶去心愛玩具的幼兒一般,委實荒誕可笑,於觀真並非私物,自己同樣不是孩子。
他心中略感焦慮,面上倒不顯露,只是分神關注這邊的細節。
於觀真只聽出大夫的挖苦之意,沒預料到對方的腦洞幾乎要直奔銀河系,他也知道自己這舉動來得莫名其妙,本來情況大好,現在反倒拖兩人下水,嘆氣道:「方大夫不必旁敲側擊,她是我的一位徒弟,不過更多的情況,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得等她醒來再說,對了,請大夫看看我的手。」
方覺始半信半疑地將他的手接過來,將手背與手心都看了一遍,疑惑道:「看什麼,哪個地方紮下去血出得更快,哪裡的經脈斷起來比較難續?」
「當然不是。」於觀真哭笑不得,隨即又反應過來,「方大夫看不見我手上的血線嗎?」
方覺始現在已將他認作是個居心叵測的大魔頭,見著自己掌內這隻手光滑白淨,更當於觀真是有意消遣,語氣便不大好,頓時怪叫起來:「天啊,這世上還有不長經脈的人嗎?我倒是想看看,這小姑娘都快性命垂危了,你還在這裡問些有的沒的,到底是要不要我治病?」
「請。」
於觀真收回手來,他方才特意與方覺始對比過手背,血管經脈在皮膚底下是青色的,他所說的血線是從手背凝到指尖上去的一條紋路,可以說是相當明顯,然而對方似乎根本看不見。
如此一來,於觀真更為慶幸自己救下了這名少女,她現在是唯一能夠給予答案的人了。
按照自己昨天的親身試法,要真叫這少女被苗疆的人抓住,這樣的大罪,又是眾目睽睽之下,於觀真很懷疑之後自己還能不能找到這姑娘哪怕一塊骨頭。
方覺始雖然覺得這一大一小都有古怪,但是到底已經在眼前了,總不能見著這小姑娘確實就這麼死了,他與崔嵬交好多年,自然不是什麼險惡之人,暗想他們倆縱然真有什麼不對,先救人總是不錯,要是真後來找死,那到時候就該崔嵬出力了。
如此一想,他心下又放寬許多,認認真真觀察起少女的傷勢來:「大巫祝的修為果然深不可測,竟一招將她重傷至此……哎呀,你停什麼,你靈力一停,她離死就不遠了。」
於觀真只好再催靈力,護住少女的心脈。
方覺始先給她餵了一粒靈丹,又用金針激發藥性,這一套下來已是汗流浹背,用手拭去臉上細密汗珠,還不忘玩笑道:「聽說苗疆有種蠱術,要是中了那招,七情盡喪,六欲不生,縱然大羅神仙降世也難救命,比死了還要難受,好在除了這招之外,其他的傷病痛楚,我都能救。」
於觀真沒想到他故弄玄虛說了一大圈,竟是吹噓自己的醫術,不由得哭笑不得起來。
崔嵬淡淡道:「是麼,那我們當初是為了什麼千里迢迢趕來苗疆。」
方覺始轉身對他做個鬼臉道:「當然是來找大巫祝除蟲的,我是大夫好不好,又不是花丁。」
「哈……我聽見了……」那少女被靈力一激,又受了靈丹藥性,竟睜開眼來,她迷迷糊糊的仍不太分明,只是聽見方覺始玩笑,於是勉強笑起來,聲音仍是十分虛弱,「你罵大巫祝……」
方覺始悚然起身,覺得自己的陰謀論已然成真:「這小妮子果然不懷好意!」
哪知少女氣若遊絲道:「罵……罵得好。」
她力氣不足,頭一歪,又昏在於觀真懷中。
「這見鬼的小姑娘。」方覺始目瞪口呆,「她努力醒來,就為了贊我一句罵大巫祝罵得好?也不問問大夫是不是已盡人事,自己還有沒有希望,問親人問生死的我見得多了,臨到頭來還要罵一句的,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怪人。」
不過片刻,這少女身上就浮現出幾處淤青黑痕來,方覺始也沒了說笑的心思,有些地方只管擦藥了事,有些地方則需放血,不多時,少女臉上愈發蒼白起來,於觀真手上更是疼痛萬分,知眼下必然情況嚴重,忍不住問道:「方小大夫,她怎樣?」
方覺始一句話也顧不上答,倒是少女的眼睛稍稍動了動。
「喂,別死啊。」方覺始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了,他正握著這女娃娃的脈搏,只覺得裡頭微弱下去,這場景太熟悉了,這麼多年來,他不知遇到過多次,知道變涼後柔軟的肌膚會開始發硬,會脫水,會發爛,會化為真的枯朽,「你難道不想活下去嗎!快醒醒,千萬別睡下去,都多大的人了,還當懶豬,日頭都快曬到你屁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