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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此物觸手冰寒溫潤,手感有些像玉,可看起來又完全不是玉質,且邊緣異常鋒利,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
於觀真的眼睛微微一暗,希望自己的猜測並不正確。
「這種事可馬虎不得,要是一大清早就見著崔嵬——」未東明跟在後頭進來,哼哼唧唧道,「那得多晦氣。」
莫離愁站在他身後直皺眉頭。
這會兒時間已經快到正午了,三人不想浪費時間,乾脆就讓侍女將飯食傳到房裡,邊吃邊研究。
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閒話之後,未東明就開始翻起木盒子裡的東西來了,他在這方面要比於觀真這個半路出道的靠譜多了,只看了兩眼,就確定了幾張碎布上的東西是什麼:「是平單跟地形圖,這些都是工匠的東西,看來當初修建時,他確實一無所知。」
平單是計量地形的單子,簡單來講就是確定一個面,高出叫「上平」,低下叫「下平」,而那些尺寸分就是具體數據,方便之後測量計算。
而之前於觀真以為是大圈套蟲子的圖,其實是地形圖,上面的那些蟲子與圈圈是指地脈跟水脈。
莫離愁認真乾飯,聞言抬起頭來,對未東明佩服得五體投地:「你連匠人的事都懂?」
「難不成指望你們來懂啊。」未東明沒好氣道,他連連看了幾樣,臉色不覺嚴肅起來:「按照這裡的地圖來看,當初塵艷郎只在地底下修了一座很小的宅院,別說是地宮,連尋常宅院都算不上,這是打算修個大棺材不成?」
莫離愁莫名其妙地看了未東明好一會兒,一下子轉頭看向了於觀真,然後說道:「九幽君,師尊就在此處,你何不問他?」
於觀真:「……」
未東明:「……」
忘了這個傻小子一無所知了。
於觀真最值得稱道的就是反應夠快,當即面不改色地圓話道:「他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不要理會。」
莫離愁「哦」了一聲,很快又好奇起來:「可是師尊,既然此處是你修建,為什麼我們還要這麼大費周章地來找線索。」
於觀真扯謊扯得面不改色:「時過境遷,姓白的既偷偷進去過一遭,難保動了什麼手腳。」
莫離愁恍然大悟道:「師尊是擔心白城主在裡面留下什麼機關嗎?」
於觀真看著莫離愁那張耿直無比的臉,艱難地蒙住自己的良心,肯定道:「不錯,縹緲峰與白下城相距千里,他久居於此,既找到了入口,那麼十年過去,此處未必還是當年的模樣。」
未東明聽著於觀真張口就來,不由得給出一個欽佩的眼神,轉而繼續低頭看起其他線索來:「神女淚金烏啼日。」
他跟於觀真的念法又不相同,第一種是:「神女淚金,烏啼日」;第二種是:「神女淚,金烏啼日」。
這是詩的讀法。
難不成後面其實並沒有被燒掉,而是本身就只有這七個字?紙條被燒得乾脆利落,邊緣灰燼都已經被擦乾淨,根本看不出來後面到底還有沒有字。
於觀真沒從地圖上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不再勉強自己,轉頭認真看了看紙條,決定遵循奧卡姆剃刀定律: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姑且不論紙條後面是不是還有什麼相關的內容,左右現在來看是「不存在」的,不如縮小範圍,集合已有的信息,將事情簡單化。
「神女所指應當就是外頭那座石像。」於觀真決定將這句話拆開來看,先篩選出可用的信息來。
「不錯。」未東明也贊同這個看法,然後思量起來,戲謔道,「只是神女淚是什麼?我們當時見她有哭嗎?難不成是指雨日。」
雨日給了於觀真一個提醒,他立刻開口:「神女確實無淚。倘若斷句為是神女淚金,烏啼日,烏鴉食腐,它若啼叫太陽,定然意味著衰亡。」
「反過來,即便是神女淚,金烏啼日,金烏本就有太陽之意,它哭泣自身,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未東明皺眉道:「太陽衰亡?這未免太過駭人聽聞。」
「當真駭人聽聞嗎?」於觀真若有所思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它東升西落,周而復始,每日都是新生與衰亡。」
「你是說落日,黃昏時分,神女的蘭花指里正有一滴金淚。」未東明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跟時辰有關係的機關?可是昨日我們渡船經過神女石像旁,並不見任何異常啊。」
這就是問題所在。
於觀真又鋪展開幾張地圖在桌子上,讓莫離愁把菜餚搬開,認認真真地思考起來:「你不覺得比起這個大棺材來講,這張地形圖過大了嗎?」
在盒子裡被摺疊了數次的地形圖雖說看著簡陋,但是經過未東明講解之後,大致能看得出來是整個白下城外的地形,山脈水脈,橫跨江水連接整座神女石像山。
於觀真不需要能完全看懂它們,只知道代表著什麼就足夠了,塵艷郎所修的地方既然如未東明所言最多算得上是一座大棺材,那何必要這麼大的地形圖。
舉個例子來講,有人要在城郊私人修個地下室,總不至於把整座城市裡里外外連山帶水的地況都檢查一遍。再退一萬步,塵艷郎的確是想找個風水寶地,細細把整個地形圖都勘察了一遍,可白城主作為後來的解謎人,這地形圖對他來講最多算得上是一個前提,又為什麼會把這份地形圖放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