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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愁迎著風,將手背到身後,他喜歡御劍時的逍遙輕鬆,於是仰起臉來感受了一會兒:「我本不該多言,不過,你們看起來並不高興。三宗想要救我,這些時日想了許多條件請九幽君答應,最壞的打算是他以我要挾,要你們放他離開。」
「我雖不懂情愛,但想來與更大的麻煩相比,九幽君想與赤霞前輩見面根本不算是什麼大事,可你們二人臉上不見笑容,我想定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陸常月啞然失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很聰明,去見過赤霞之後我再告訴你吧。」
「好。」
莫離愁這才安靜下來。
劍穿過雲霄,不過片刻就停在了赤霞女的住處之外,降下去時天看起來是灰濛濛的,冬意釀雪,稠雲累跌,厚厚地壓在青山之上,藏起樹梢上剛發出來的一點生機,只留下些許沁人心脾的香氣。
赤霞女的屋子結著冰霜,紙張糊成的窗戶已變得光滑鋒利,更不必提門,薄薄一層,摸上去有些粘手,又好似滾過刀尖般帶來刺痛感,最初時甚至感覺是炙熱滾燙的,隨後才是寒冷。
莫離愁去敲門,等到裡頭出了聲,這才推進去。
屋裡比屋外更冷,莫離愁看見一條冰藍色的蛇尾從垂落的紗簾之下匆匆抽回去,連在一起的鱗片宛如起伏的潮水,只是水光之中藏著暗火,鱗片閃爍著赤光,也許是受了傷,也許是天生的顏色。
赤霞女在裡間休息,她有些疲憊地隔著帘子與他們說話:「客套的話就算了,情況怎麼樣?」
好在屋子裡沒有結冰,只是冷,陸常月習以為常地去找火盆與水壺,儘管莫離愁並不認為他們會留很久,可掌門仍是盡職盡責地負責起主人本該招待的茶水,於是情況又耽擱了一會兒。
莫離愁拘謹地在板凳上坐著,聽崔嵬講解與九幽君會面之後發生的事,他有些無聊,就悄悄地順著委地的紗簾去看正在休息的赤霞女,她大半個身體靠在桌邊,看得並不是很清楚,紅色的長裙如同燃燒的烈焰鋪撒在地上,又似一叢被風吹倒的紅花。
「我會去見他的。」
赤霞女聽完了來龍去脈,從曳地的紅裙里勉強站起身來,她站立的模樣非常奇怪,就好像兩條腿根本沒有力氣,正軟綿綿地搭在地上,看起來也不如平日那麼高,讓莫離愁想起被斬斷雙腿的人努力想要站起來的模樣。
她看起來的確很虛弱,甚至比在碧葉小築里時更虛弱。
「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崔嵬站在紗簾外擋住了莫離愁的視線,他好像是想進去,又像是完全沒有這個打算,「如果你不想去的話……」
赤霞女並不刻薄,卻相當尖銳地指出核心:「我們沒有辦法了。」
陸常月終於燒好水回來了,他將崔嵬重新拉到桌邊坐下,又給他們三個人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在莫離愁注意被奪走的這段時間裡,赤霞女從桌邊換到了美人榻上,那鮮艷的紅裙仍然鋪在地上,她倚靠著,沒打理的頭髮垂落下來,朦朧之中看去,顯得既嫵媚又惹人憐愛。
他們又陸陸續續說了些話,可莫離愁一句都聽不懂,只好吃著掌門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的糕點,大概知道眼前這三人在談見面的事,於是他用熱茶將黏在喉嚨里的食物衝下肚後,嚴肅又正經地問道:「只不過是見一面而已,為何三位前輩看起來都如臨大敵?」
眾人一時默然,沒有人解惑,屋外的風雪聲漸漸大起來,赤霞女輕嘆一聲道:「因為我找到了能殺死九幽君的辦法。」
這讓莫離愁更迷惑了:「這是什麼回答,你去與他見面的時候不殺他就是了。」
三人都被逗笑了,陸常月忍俊不禁地解釋道:「不,不是這個意思,是……是九幽君狡猾奸詐,一旦赤霞去見他,他就知道是什麼辦法了。」
莫離愁更加奇怪了:「為什麼他會知道?他會讀心術,還是攝魂術?」
「都不是。」崔嵬搖搖頭,他舉著熱茶,「而是這件事誰都做不到,只有赤霞能……這樣說,你應當聽過些傳言,裡頭有些是說赤霞女近期渡過天劫,或是得了機遇,使得身上的妖氣淡化許多。」
莫離愁沒什麼記憶,不過他又覺得這些話聽起來很耳熟,若無意外,應當是葉培風念叨過。
除了這個嘴碎的二師兄,不太可能有別人了。
莫離愁細細思索了下,恍然道:「確實聽說過,還有個你不日就要與赤霞前輩大婚的消息。」
陸常月險些幫赤霞女澆出一地雪茶花。
崔嵬搖頭:「是謠言。」
「哦。」莫離愁並不是很八卦,他跟葉培風不同,葉培風喜歡探聽各種各樣的情報,各種各樣的消息,方便抽出無數蛛絲馬跡相聯繫,可他更願意安靜地待著,不過正是因為如此,他其實並不是很擅長應對這樣的話題,於是沉默片刻後勉強自己擠出了一句話,「是真的也沒有關係。」
崔嵬糾正:「不是真的。」
這下連赤霞女都忍不住了,她在紗簾之後不太認真地嘆了口氣:「你千萬不要在你師尊面前說這樣的話,否則這條千辛萬苦救回來的小命就難保了。」
這跟師尊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莫離愁有點困惑,他猶豫片刻後說出自己的猜測,「難道師尊對赤霞前輩……也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