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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愁點了點頭,回道:「我去救落水的人。」
說罷,青年如離弦之箭一般疾射入水,他的水花就比未東明的有分寸得多,小小一朵,撲通一聲,無風無浪。
波濤本就是未東明帶來的,他大概在底下遊動,水面仍在翻滾,就好似有一種不可阻撓的力量在推動著水流,於觀真先是落在水面上,將一艘小船單手提翻了上來,見著水面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立刻下手去抓,提起個活生生的漁夫來。
漁夫顯然灌了不少水,大概是被剛剛的波濤打暈過去了,於觀真把人放到在船板上,用靈力在肚腹處一推,漁夫登時噴出幾口水來,懨懨地趴在小船上呼吸起來。
江面上船隻不少,不過受災的卻是沒幾艘,有幾隻小船知曉輕重避得遠遠的,有幾艘大船則仗著吃水深,圍過來救了幾個人。
於觀真雖感謝他們的好意,但未免又覺得他們不知輕重,眼下水勢不穩,到時候指不定被一鍋端了,不過眼下顧不上這些,只能繼續救人。
所幸遭難的船里只有一艘沙飛船,這種船也叫戲樓船,比他們租的樓船要小一些,船頂就是戲台,商人喜歡租船一邊聽戲一邊談生意。這船吃水深,體積又大,在波濤里打著擺子轉個沒完沒了,還容易撞翻其他小船。
這會兒跟下餃子一樣往水裡掉下不少濃妝艷抹的戲子,連帶著東倒西歪的樂師都荒腔走板變了調。
沙飛船轉來轉去,晃晃悠悠,於觀真一手一個從水裡抓出那些驚魂未定的戲人,他們的妝花了,發亂了,幾乎沒人回過神來就從水裡回到了船板上。
等掉下來的人都被丟上去後,於觀真這才躍上巨船船頂,牽制它穩定下來,一邊打量四處有沒有什麼漏網之魚,好在附近並無過多船隻,他覺察腳下巨船重新回歸掌控,遙遙望見水中鑽出莫離愁的頭。
船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許多躲在船艙里的商客聞聲都跑出來觀瞧,於觀真知道攔天攔地攔不住人們看熱鬧的心,也就不做理會。
莫離愁先吐了口水,這才晃晃悠悠去拽旁邊漂流的一條小舫,手往水裡一伸,跟拔蘿蔔似的,抽出來一連串的人。
於觀真縱身而去,不理會後頭此起彼伏的驚呼聲,落在搖晃的小舫上穩定重心,幫著把人一個個帶上來。他這才發現莫離愁把每個人都捆在了一起,乍一看活像一堆肉票躺在船板上,知道的人看得出來他們是在救人,不知道的大概以為是綁架撕票。
這些人里有些是水上混飯吃的,還清醒著,都是些凡人,見著於觀真與莫離愁在水面上來去自如,身輕如燕,飛得既高又遠,何曾看過這等人物,當即以為是神仙下凡,立刻跪下磕頭,拜謝救命之恩,口呼神仙,甚至還有幾個喊謝謝龍王爺救命的。
於觀真心想:得,我是龍王爺,那莫離愁可不得混個龍王世子?
這一通忙活,夕陽已經過了蘭花指中間的孔洞,從一種橙黃色變成火燒般的鮮紅了,映照在江面與草木上,呈現出奇異瑰麗的緋色來。
江水滔滔,沒有夕陽指引,船隻又全部錯了位,叫於觀真一下子傻了眼,而莫離愁正在一邊救人一邊應付那些道謝的老百姓,如今根本指望不上。
於觀真沒辦法,只能無力地看向神女,卻發現這會兒光線變化,避開了神女半垂半睜的眼睛,流露出無限哀婉悲傷。
他心裡頓時一動,突然意識到神女眼角似乎並不是一種花鈿,反而非常眼熟,好像與自己藏起來的那樣東西十分相似。等到他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得更仔細些時,又發覺到一件事,原來蘭花指是緊貼著臉頰的,在江水中心看著夕陽沉入水中時,不單單能看到神女拈著太陽的勝景,還能看到夕陽猶如一顆金紅色的淚滴慢慢滑下她臉龐。
果然是金淚!
於觀真腦子一熱,不假思索地跳入水中,夕陽的光照得非常淺,越往深處潛去,就越感到黑暗,他縱然靈力在身,在水下幽暗之處也難以視物,反倒感覺無限茫然,尤其是水流衝擊四肢,令他感覺附近始終有什麼東西在圍繞著自己,一時間不敢進也不甘心退,僵持在了水中。
其實縱然於觀真有意下沉,也只感覺到無盡死寂,視野里幽暗無光,難以辨別距離,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在動。
不多時,於觀真忽感覺到一團微弱的藍色光芒從袖中出現,還不得他低頭觀瞧,身後倏然傳來一股巨大的衝力,袖子不知叫什麼東西扯住,整個人立刻被飛速拖離開原先的位置,心下頓覺不好。
水中難以吃力,於觀真生怕自己是被什麼大魚咬住,頓時反手一抓,只覺得掌心炙熱滾燙,一時間還當自己是潛到海底深處碰到岩漿了,好在下一刻就反應過來是之前作妖的未東明,雖說這哥們的危害性沒有比岩漿海怪差到哪裡去,指不定還更勝一籌,但畢竟現在還算是隊友,稍微還算有些保障,這才放下心來。
奇怪的是,未東明在水底下潛了許久,不知道這會兒怎麼如此驚慌失措,就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於觀真一邊納悶,一邊任由對方拖著自己浮出水面。
有話可以上去再說,反正每天都有落日。
等到探出水面之後,夕陽與月光正在交替,於觀真本想先破口大罵一頓未東明的不當行為,沒想到未東明的臉色竟比他還要差,簡直如惡鬼一般發青,眼裡正燒著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