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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樂晨在幾乎空無一人的河堤公園狂奔,神情慌張,不時回頭望一眼。湖邊公園的主照明已經關閉,他奔跑的河邊步道一段稍亮一段昏暗,別處的綠化帶、小路更是黑得一般人的肉眼根本看不清。
「它……它還在追我!」
熊樂晨還戴著藍牙耳機,邊跑邊喘著氣道:「它跟著我,我要跑不動了!你什麼時候來……救命!」
「我快到了。」薛銳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透過信號的傳播,似乎還有些失真,「你要是跑不動了,就先找地方藏起來。」
「藏起來?我不知道要藏哪裡……」
「找個樹叢躺進去,縮著別動。我快到了。」
隨著電話那頭薛銳的指導,河堤公園裡的狂亂腳步聲很快消失。冬夜的冷風吹過綠化帶,只剩下沙沙的樹葉摩挲蕭瑟之聲。
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熊樂晨坐在地上雙臂抱膝,將自己蜷縮於綠化帶的矮木叢後面。他壓抑著呼吸,每一下吸氣都輕輕地。而在他的耳機里,薛銳的聲音還在傳來:「別怕,聽我的引導。你會變得無比安全,得到安寧,只要你相信我……」
「你藏在這裡啊。」
一道陌生男人的聲音,忽然從熊樂晨頭上響起:「你在幹什麼?」
這能讓任何人嚇到半死的情況,只是讓熊樂晨唰地抬起了頭。
雖然在黑暗之中,但熊樂晨知道,這個男人其實是個中年人,穿著保安的衣服。乍一看多的話,像是公園巡夜的保安。
雖然在黑暗之中,但這個男人其實沒打手電、也沒開手機的光。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河邊步道,走上草坪,並準確地找到了熊樂晨的藏身之處。
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熊樂晨抬頭,和這個男人對視。
男人重複了一遍之前那句話,語氣也和之前一模一樣:「你在幹什麼?」
熊樂晨張了張嘴。
然後用一樣的聲線,一樣的語氣,說了句一樣的話:「你在幹什麼?」
***
幾分鐘後,熊樂晨和薛銳在河邊昏暗的路燈下碰面了。
薛銳一眼就知道熊樂晨沒事,但他還是摸了摸熊樂晨的臉,並且問:「沒事吧?」
「沒事。」熊樂晨道,「我碰到了一個假裝成保安的偽人。」
「還有偽人?」薛銳道,「我們不是來追蹤入侵者的麼?」
是的,追蹤入侵者。
其實是「特美辦」在家值守的成員接到電話,說是這個河堤公園裡發生了怪事。連續幾個晚上,有人在這個河堤打電話的時候,聽到電話對面的親友說了一些怪話,甚至一度起爭執、誘導接電話的人自殺。被電話誘導的人事後覺得奇怪,但當時莫名其妙就進到那個語言環境裡了。有人差點當場跳河,要不是路人發現異狀衝上去把人拉下來,很可能就要賠上一條人命了。
但這些受害者事後去跟親友求證的時候,親友卻說他們根本沒說這些話。要麼是當時早就掛電話了,根本沒和受害者聊那麼久;要麼是完全就沒打過那個電話,只不過在稍早時候和受害者另外通過一次簡單電話罷了。
也就是說,有東西在裝成受害者的親友,試圖加害人類。
這些報警內容,從警局轉到了「特美辦」。但「特美辦」現在所有人都在休假,只有人電話值班,只能問一問誰能儘快去現場。這個調查任務問到熊樂晨這裡的時候,熊樂晨答應了。
他之前就對入侵者有點興趣,只是沒碰到過。這次「特美辦」推測很可能是入侵者重新出沒,熊樂晨自然就和薛銳一起來了。
連日發生怪事的河堤公園,在晚上變得人跡罕至。初六的夜晚寒風凜冽,只有熊樂晨和薛銳相互打著電話,拉開距離行動著。因為薛銳的要求,熊樂晨還分了一小部分附在他的耳後,作為隨時傳達安危的橋樑。
然後電話打著打著,「對面的人」真的變了。
這種變化其實還是很自然的。至少對於一般人類來說,電話那邊的還是那個聲音,一開始的話題也沒什麼奇怪的。可對熊樂晨和薛銳來說,他們一下就感應到了異常的能量波動,也就進而明白了「對面」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位。
再然後,偽人裝成的保安就出現在了熊樂晨不遠處。
偽人和入侵者經常是「買一贈一」的套餐,組合拳一塊出現,並不奇怪。
熊樂晨當時正在假裝一般人類和入侵者對話,見狀索性將計就計,把自己的情況表演得更危險、更慌忙一些。他想知道,面對這樣慌亂的人,入侵者進一步行動會變成什麼樣。
可惜,有可見實體的偽人顯然行動得更直接。
「偽人在嚇唬我,應該是想讓我害怕,然後趁我膽怯的時候襲擊我。這都是它的慣用步驟。」熊樂晨徐徐道,「不過我和偽人面對面的時候,沒表現出害怕,它也就沒急著攻擊我。我趁它還願意交流的時候問了它幾句,主要想問問它是否了解入侵者。但它的回答都是來去那幾句,沒什麼邏輯。
「偽人這種會擬人的實體,好像邏輯思維的水平有限,和我還是有差別。」
「那當然是天差地別,它有什麼資格和你比?」薛銳道,「你最後怎麼處理它的?」
「吞了。」熊樂晨淡然地拋下結論,甚至還點評口感,「沒太多能量,可能也就比一個人類多一點。我還以為偽人能有點能量的,實際上也就那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