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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浮沉現在有點明白,當初周岸為什麼想送他和榮寶去豫州避避風頭了。
其實原書中就有提及,本朝的敵國北殷,一舉破了邊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屠城。這場仗打了這麼多年,兩國的軍隊都很疲憊,在上位者看來,把一座城池獎勵給將士們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不用付出任何東西,就能給將士們一個發泄情緒的出口。
勝利者忙著慶功,百姓就是待宰的羔羊,沒有人會在乎羔羊的死活。
「別想了,滿朝文武都改變不了這一切,你我之力能做的就更有限了。此番我們若是能穩住邊城的軍心,多拖一日就等於為祁州多爭取了一天的時間,屆時祁州就能少死很多人。」周岸牽住季浮沉的手道:「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些。」
季浮沉點了點頭,他心裡也清楚,蚍蜉註定無法撼樹。
在歷史的進程中,此消彼長是一種自然規律,一個王朝經歷盛世到衰敗再到興起,這裡頭混雜的因果太多。若不是當今天子昏庸無能,九爺也不會有機會取代對方上位,進而開創另一個盛世。
但也正是眼下的亂世和低谷,造就了下一個帝王。
「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季浮沉很快收斂了思緒,他不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人,也不會為了註定無法改變的事情傷春悲秋。
「騎了一天的馬,腿怎麼樣?」周岸問他。
「沒事,還行。」季浮沉說。
「我記得上回這麼奔波了一日,你腿都被磨破了,讓我看看。」
「不用。」季浮沉忙道:「我檢查過了,沒磨破。」
周岸目光在他腿上一掃,知道他不好意思讓自己看,便也沒勉強。
第二日,兩人一早便再次出發了。
這一路上,他們見到的流民越來越多,只是百姓大都沒有車馬,只能挑著行禮拖家帶口的趕路,估計他們騎馬一天能到的路程,這些百姓要走上數日甚至更久才能到。
當日天快黑的時候,他們才到了邊城城外。
本以為這裡盤查會比較嚴格,沒想城門口亂得跟一鍋粥似的,進來出去都沒什麼人理會,守門的士兵只隨便攔住幾個人問問,大部分都只是瞥一眼就放行了。
「難怪那些流寇那麼容易就跑得滿祁州都是。」季浮沉道。
「流寇到哪兒都是作亂,跑到祁州去作亂,邊城這邊就能少一些麻煩,你以為他們傻嗎?說不定就是故意把人放走的。」周岸道。
眾人在城門外等著進城時,旁邊有個阿婆帶了兩個七八歲的孩子,孩子大概是餓了挺久,看起來面黃肌瘦的。季浮沉朝那兩個孩子看過去時,其中那個女孩沖他笑了笑。季浮沉有些心軟,便取出幾隻饅頭塞給了他們。
阿婆見狀忙帶著兩個孩子朝季浮沉不住道謝。
「旁人都往城外跑,怎麼你們要回來?」季浮沉問那個阿婆。
阿婆嘆了口氣道:「本來是想去投奔親戚的,到了地方才聽說他們一家都被流寇害了,沒處可去,只能回來了……邊城雖然亂,好歹還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在外頭我一個老太婆帶著兩個孩子,只怕活不過幾日喲。」
季浮沉原是想問問這兩個孩子的父母呢,但轉念一想卻又忍住了。能放著兩個半大孩子和老母親不管的,估計要麼是身不由己,要麼是人已經不在了。
「邊城也待不住了,仗打成這樣,估計挺不了太久了……」旁邊一人搖了搖頭,眼底滿是麻木。
不多時,四人便順利進了城。周岸在城外時提早打聽過了城內的情況,進城後直接帶著季浮沉他們住到了邊城最好的一家客棧中,因為在亂世中最好也就意味著最安全。
「幾位客官是來邊城訪友的吧?」客棧的夥計問道。
「是啊,來了才發現老友家中已經空了,只能先住你們這裡,明日再去打聽一下。」周岸說。
「哎。」那夥計嘆了口氣,似乎對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忙道:「你們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知會一聲,千萬別客氣。」
「多謝了。」一旁的季浮沉取了一塊碎銀子賞給了那個夥計。
待夥計走後,季浮沉從空間中取出了一沓紙,交給了張平和薛承舉。這沓紙上頭都寫了幾個大字,字跡潦草隨意,是臨出發前那晚季浮沉拉著趙路、侯東一起幫忙寫好的。
「一會兒吃完晚飯後,你們從後門溜出去,別讓人看見。到了街上挑人少沒人注意的地方把它們都貼上,千萬別讓人注意到。貼完了以後繞個圈子再回來,防止被人跟蹤。」季浮沉趁機在他們手臂上一拍,確認兩人身上的反彈卡都還在,這才放心。
兩人忙點頭應了,然後將那沓紙接過收好。
當日晚飯後,四人都讓夥計弄了熱水,待洗漱完之後便假裝熄燈睡下了。確認沒有留意之後,他們悄悄溜出了客棧,沒入了夜色中。
張平和薛承舉去城中張貼那些東西,季浮沉則跟著周岸去了城南的老城區。根據他們提前打聽到的情況,邊城城南的老城區是最亂的地方,不少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都聚集在這裡空置的民房或寺廟中。
「好黑。」季浮沉走在周岸身後,一手拽著周岸的衣袖,看起來有些緊張。他膽子本來就不算特別大,知道自己不會遇到危險和不害怕完全是兩碼事。
周岸握住了他的手,將他拉得離自己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