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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齊清,你比大當家來寨子裡的時間更久,這麼多年身邊連個向著你說話的人都沒有,難道你還沒明白問題出在哪兒嗎?」趙路又道。
「那是因為我身邊的人都被你們害死了。」殷齊清道,「周岸,你真覺得殺了我,寨子裡的人就能對你忠心耿耿了?你嗜殺成性,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
殷齊清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索性反咬周岸一口。
寨子裡的眾匪雖然不都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輩,但總有一些人是沒什麼獨立思考能力的,被他臨死前這麼一忽悠,說不定真會被蠱惑。
偏偏周岸一會兒是真的打算清理門口,此時反駁多少有些沒力道。
「你才嗜殺成性呢!」一旁的季浮沉突然開口,指著殷齊清道:「你當初為了忤逆大當家,找了個抓廚子的藉口蠱惑旁人隨你下山。後來我幫著李叔改善了伙食,破壞了你的計劃,你懷恨在心讓人半夜拿開水去澆死我辛辛苦苦種的小菜苗。」
季浮沉長得白淨漂亮,往一幫糙老爺們中間一站便顯得「弱小無助又可憐」。儘管他控訴的事情和「嗜殺成性」實在沾不上邊,但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卻很容易令眾匪生出同情來。
「你還讓人抓了蛇放到食盒裡嚇唬我!」
季浮沉一副小孩子告狀的架勢,將委屈模樣演了個十成。
被他這麼一打岔,現場的情勢急轉直下。
不等眾人譴責,殷齊清自己先臊紅了臉。
「殷齊清,你怎麼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都欺負?要不要臉?」一旁的薛承舉道。
「抓蟲子嚇唬人,七八歲的臭小孩都沒你這麼無聊。」趙路附和道。
「你乾的這些事,傳出去咱們鳳鳴寨的臉都要丟光了。」
「確實是丟人現眼。」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生生將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搞成了對殷齊清的嘲諷兼批評教育大會。
「他胡說。」殷齊清無力反駁,只能梗著脖子否認。
沒想到一旁的張平忽然開口道:「我可以作證,蛇是二當家讓我抓的,開水澆菜,也是我去做的。」
「張平你……」
殷齊清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最信任的張平會背叛自己。
那個他曾無意中救過一次的人,一直以來都像條狗一樣,對他忠誠無比。
可現在,這條狗竟然向著周岸和季浮沉那個小白臉!
「二當家,我勸過您很多次,可您為什麼不肯聽?過去抓個蛇什麼的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害大當家和三當家他們的性命?」張平有些傷心地道:「還有季公子,他和您本也沒什麼仇怨,就因為當初的一點齟齬,您就要……」
「就要怎樣?」周岸冷聲問道。
張平看了一眼季浮沉,沒有說話。
周岸見狀當即瞭然,估計殷齊清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張平顧忌著季浮沉這才沒當著眾人的面說。
然而就在這時,殷齊清的一個狗腿子忽然站了出來,擺出一副立功心切的嘴臉道:「大當家,我知道他說了什麼。他說等料理了您和三當家他們之後,就把那個小白臉……就把季公子一兩銀子賣到春風樓里去。」
周岸面色原本就不大好,聽了這話目光一凜,眼底染上了不加掩飾的寒意。
「春風樓是哪兒?」季浮沉小聲問身邊的趙路。
趙路擰了擰眉,「不是什麼好地方。」
季浮沉不知道這春風樓,可在場的人卻沒有不知道的。
那是城裡的花樓,裡頭既有姑娘,又有少年……
「趙路。」周岸開口道。
「大當家的,您吩咐。」
「二當家原本打算賞你們的酒不是還剩了不少嗎?給他和他這幾位兄弟分著喝了吧。」這酒里放了毒,讓他們分著喝了,那意思不言而喻。
殷齊清早料到會有這結果,也沒再抱什麼希望。
倒是其他人,這會兒終於沉不住氣了,紛紛跪地求饒。
「竇三死的時候,我就給過你們機會,可惜你們不珍惜。」周岸嘆了口氣,「既然這樣,你們就陪著二當家一條道走到黑吧。」
他說罷一擺手,趙路當即帶人上前制住了幾人。
那日,趙路當著眾匪的面,親手餵殷齊清等人喝了剩下的酒。
直到幾人在哭天搶地中漸漸沒了聲息,才被拖去了亂葬崗。
周岸這次沒再念什麼稀薄的舊情,連口棺材都沒讓人準備。
殷齊清算計了這麼多年,大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的下場竟然比竇三還不如。
竇三起碼還有個坑埋。
殷齊清連個坑都沒有。
一場風波,化解地還算順利。
當日,周岸就讓人把季浮沉的兩隻小狗崽從據點中接了回來。
寨子裡剛灑了除蟲的藥粉,季浮沉比較謹慎,怕小狗崽子中毒,所以暫時把它們養在了屋裡。可他沒想到,兩隻小狗崽子特別奔放,竟都不會去固定的地方拉撒,這可把他愁壞了。
周岸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季浮沉正蹲在門口對兩隻小傢伙進行「譴責」。
少年那態度看上去溫和又認真,半點不耐煩都沒有。
周岸遠遠看著眼前的畫面,不由便想起了今日在廳內那一幕。
在袖箭飛過來的瞬間,從未習過武的季浮沉,竟會不顧安危地飛身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