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那大嫂想了想,「應該是去年的二三月份吧?我記得當時還挺冷的呢。」
「是二月,應該是驚蟄前後,辦喪事的時候我還去幫手了。」大哥道。
「去年驚蟄前後他娘生他過世,也就是說他確實只有一歲多。」季浮沉想了想,又問道:「這一年多榮寶他爹一個人帶孩子,應該挺不容易的吧?」
「是啊,咱們其實很少見他,他不怎麼出門的。」
「那你們應該也很少見榮寶吧?」周岸問。
「我記得孩子小點的時候還經常見到,那會兒他爹都揣懷裡抱著,過年那會兒我還去他家送過吃的,那會兒榮寶七八個月嘛,就是個小娃娃模樣。過了年後見得就少了,那孩子長得挺快,開春我再見時他就會走路了。當時我還說這孩子走得挺穩,一點都不像剛學會走路的樣子。人家都說走路早的孩子說話晚,沒想到他一直……哎。」
過年的時候還是七八個月的小娃娃模樣,開春路就走得很穩了……難道榮寶就是在那個時間段遭遇了什麼變故?
「榮寶小時候長什麼樣?」周岸問他。
「他娘生他的時候都落了病根,估計孩子胎里也弱,幾個月那會兒看著黑黑瘦瘦的,跟個小猴兒似的。後來倒是長開了,你看他現在多漂亮。」大嫂說道。
兩人將碗裡的茶水喝完,又同這夫妻二人聊了幾句,這才告辭。
離開這戶人家之後,他們又去了一趟榮寶家裡。
案子雖然了結了,但這處地方並未處置,官府的人直接在門上貼了封條。周岸見左右無人,直接帶著季浮沉翻牆進了院子。
「先去柴房看看。」季浮沉說。
周岸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帶著他便進了柴房。
當初汪縣丞在審問殺人的流寇時,他們的供詞顯示當晚是處理榮寶父親的屍體時在柴房發現的榮寶。孩子不哭不鬧,他們這才手下留了情。
案子之後柴房一直沒人動過,如今還能大致推斷出當時的情形。
「這是……」季浮沉看到柴房角落裡那一小堆被壓得平整的乾草時,頓時擰緊了眉頭,「當時那個大夫也被關在柴房,這會不會是他弄的?」
周岸走到角落,撿起了一塊被揉皺了的毛毯,「流寇應該不會給大夫準備這個。」
那這毛毯只能是先前榮寶的父親給榮寶準備的……
「榮寶並不是原來那個孩子,應該是開春那段時間來到這裡的。那原來的孩子去哪兒了?」季浮沉不解道。
「胎里弱,他母親都沒撐多久,孩子八成……」
「那榮寶是從哪兒來的呢?總不至於是他父親承受不住喪子之痛偷回來的吧?」
周岸走到院中,在院子裡四下打量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了一株小樹苗上。那小樹苗看起來應該種了不足一年,看得出榮寶的父親生前將它照料地很好。
「他整日足不出戶,要偷也只能偷臨近村子裡的孩子。可孩子都一歲多會走路了,真偷回來將來見了人,也很容易認出來,除非他一輩子不讓榮寶出門。」周岸道:「再說了,他若真的那麼喜歡孩子,沒道理偷回來扔在柴房裡養著,連話都不和孩子說,跟養小狗有什麼區別?我倒覺得更像是撿來的,或者被誰託付的。」
「撿來的?」
「父母遭遇變故,顧不上孩子了,或者……不想要了。」
榮寶在這個家裡待了大半年,若只是託付寄養,早該接回去了。若是哪家丟了的孩子,丟在附近總會回來找吧?可先前周岸問過汪縣丞,近一年官府登記的冊子只有一堆無處安置的孩子,還沒哪個登記說丟了孩子的。
「你的意思是說,榮寶的親生父母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八成不在了,哪怕還活著應該也是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
大半年的時間,就算是再忙的事情也該辦完了。既然一直沒有回來找,說明不是死了就是放棄了。
隨後,周岸又帶著季浮沉去屋裡看了看,兩人並未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但是看得出來,家裡給孩子準備的那些衣服,幼時的小衣服都更像樣子,但稍大些的衣服則比較敷衍。
可見他們的推測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季浮沉一直心事重重的。
尤其今日親眼看到柴房裡那塊小毯子時,他別提多難受了。
「我現在特別慶幸咱們當時帶走了他。」榮寶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這麼多變故,若是在那之後沒人看顧,這孩子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開口說話了。
「我會帶你來這一趟,就是怕你一直惦記著此事,今日既然解開了迷惑,往後就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周岸騎在馬上,一手覆在季浮沉手背上輕輕捏了捏,像是在安慰他:「不是人人回頭都能看到可以奔赴的來處,我沒有,你沒有,榮寶也沒有。那咱們就一起往前看,管他從前如何呢!只要未來過得舒坦就行了!」
是啊,他們三個都沒有可以奔赴的來處。
季浮沉想著他這句話,當即就釋然了。
兩人回到鳳鳴山時,已近黃昏。
周岸剛去聯絡點將馬還了,就見屋內快步奔出一個人,竟是他那莊子裡的夥計。
「大當家……哎,夫人也在呢?」夥計忙朝兩人行了個禮。
季浮沉很久沒被人這麼叫過了,一聽他這稱呼,不由想起了先前周岸說的「告訴旁人他倆好上了」那番話,忙道:「快別這麼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