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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需要的物什都買齊了嗎?」
「都吩咐下去了,大多已經買了回來;還沒買回來的也已經在路上了。」管家強忍悲痛恭敬地道。
時昭點頭:「報喪這一個環節就省了。」
管家對東家亡故之事多少有些了解,聽罷有些感傷,喃喃道:「少爺,真的一個也不通知嗎?」
時昭想起那些明哲保身、翻臉無情的人,冷笑道:「不用。」
「你去忙吧,一般的事你拿主意就是了,我去陪陪父親。」時昭吩咐完管家,往靈堂走去。
以往自己太過自我,總覺得時日漫長,卻不曾一轉眼,和父親已經天人永隔。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孝順的機會了,時昭要做到最好。
時昭忙完需要他安排的事,作為長子,就要為父親守靈。因是獨子,無人替代,整個喪事期間也就無人替換他;在父親出殯之前,他都必須一個人挺著。
僕人伺候時昭更換了孝服。
時昭更裝完畢,跪在父親遺體面前的蒲團上,為父親守靈。
晚上,艾葉忙完手頭的活,見時昭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蒲團上,走過去挨著時昭跪下:「少爺……」
他想勸自家少爺歇歇,可是卻無人可替,後面的話也無從出口。
時昭打起精神:「我沒事,扛得住。父親的葬禮,自是不能出差錯。」
說著看了看艾葉,這個小孩今天一天也是忙進忙出的,大約是喝水的時間也沒有,口都幹得有些皸裂了。
「去喝點水,你去休息一會。」時昭對艾葉道。
「我陪少爺。」艾葉不想走。
「你這樣子,一會該暈倒了,到時候是我照顧你還是你照顧我?」時昭問。
艾葉咬了咬下唇:「那我去喝點水就來。」
還真是喝口水的功夫又回來了,回來時手裡還拿了個蒲團。他把蒲團挨著時昭放下,也跪了下來。
本來艾葉跟著跪在一旁有些不合時宜,但有個人陪著應該時間會好過點,時昭也就不在說什麼。
暮春的夜,在這個靠近邊塞的州府還是有些寒冷,跪久了,寒氣開始穿過蒲團順著膝蓋往上傳。
時昭時常鍛鍊,他體力尚好,到還能堅持,看著一旁的艾葉嘴唇有些發紫。
「不行就下去休息。」時昭道。
「不,我陪少爺。」艾葉搖頭,搓了搓手,打起精神來。
想不到這麼個小東西還挺倔的。時昭有些無奈,叫住一個路過的僕人,多拿兩個蒲團來。
墊厚一點,膝蓋感覺暖和多了。
第二日清晨,時家老僕就開始為去世的東家小殮。
僕人們來來往往,將東家入殮的衣物一一陳列,在靈堂擺放整齊。然後男僕開始給東家淨身,更衣,裹上被子。做完這一切後,有僕人過來給時昭的頭上和腰上繫上麻繩。
管家含淚道:「夫人、少爺,再跟老爺說說話吧。」
小殮之後,便是真正的陰陽兩隔。時母抱著丈夫的遺體哭得肝腸寸斷,時昭扶著母親,只是默默垂淚。
兩刻鐘後,管家前來勸慰:「夫人節哀,僧人們要誦經祈福了。」
時昭強忍悲痛,扶著不舍離去的母親離開。
父親被害入獄,昔日同僚避之不及;徒弟也了無音訊;自己昔日同伴也競相疏遠。時家在青州沒有親人,也無處報喪;時昭自覺無人前來弔唁。
但第二日,昔日受過時鴻恩惠的百姓,前來悼念的卻來了不少。時昭一一答謝,以為這一天就這麼過了。
傍晚時分,管家來報:「少爺,李府來人了。」
「哪個李府?」時昭腦子裡已經沒了那些意識,他想不到這時會有哪個李府的人前來弔唁。
「督造府,李家。」管家恭敬道。
李家?李晟?時昭沒想過他會來,意外之餘有些感動:「那快請。」
「是遣人來的,只是送禮的下人。」管家有些侷促道,「我們要收嗎?」
時昭將自己外溢的情緒收回,平靜地吩咐:「既然送來了,那就收下吧。」
李晟人雖沒到,但卻是他那幫「兄弟」唯一遣人送禮來的,這份情,時昭收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幾個客人才冒著夜色匆匆而至。
管家將人帶到靈堂時,時昭還頗有些驚訝。來的幾個都是父親在器械局的徒弟,只有那日前來送信的小范不在。
「小師弟,我們來晚了。師傅故去,按理說我們應該早些到的,但是,但是……」
但是有太多的顧忌,歲月漫長,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他們也還要在器械局討口飯吃。時昭很能理解:「你們能來,父親一定很欣慰。」
幾個徒弟給師傅上了香,找僕人要來孝服,拿了蒲團跟時昭一起跪在靈前。時昭很是意外:「你們……」
小陳望著時昭悲切道:「我們是師傅的徒弟,自然該給他守靈。」
時昭大為感動。
第三日,時父大殮。
天方曉白,禹木匠就帶著為好友親手做的棺槨和牌位前來。
時昭上前拜見了父親的故友:「禹伯父。」
禹木匠帶了上好的棺槨,做好了牌位,還有其它出殯要用到的一應物品。
「不用多禮。你忙你的,我與你父親相交一場,不用講究這些繁文縟節。棺槨已到,可以入殮;這是牌位,可以供上。我去與你父親再見一面,說叨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