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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義至今為止知道的島神,暴躁如石崖、懶惰如白沙、傲慢如雲貝,對自己島上的獸人都談不上多好。
就算是還算照顧獸人的紅葉,主要也是自己在不同的環境裡遊蕩,並不在意因此會給獸人們造成什麼影響。
但本質上而言,獸人並不能給島神帶來什麼好處,甚至九月這種完全拒絕獸人存在的島神也生活得很自在。
相反,島神給予了獸人一席容身之地,獸人對島神只能擁有愛戴與感激,無法更多地索求什麼。
想到這裡,白義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個矛盾很難解決啊。」
辰看了他一眼:「什麼矛盾?」
白義思忖片刻,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反而問:「你的父親對待獸人們的態度是什麼?」
辰把玩著脖子上的海豹玩偶,停頓了一會,才道:
「這是我們中的大多數都不能理解的一點——父親比起自身,更看重身上那些獸人。」
白義問:「為什麼?」
「父親認為,我們這個物種天然就應該承載起背負生命的職責。」辰仰起頭,眺望向了某個方向,「背負的生命越多,我們存在的意義也越長遠。」
白義肅然起敬:「很偉大。」
辰點點頭:「確實。作為他的後代,曾經也有許多島神願意像父親一樣,保持穩定的狀態,避開嚴苛的環境,讓背上的獸人生活得更好……然而時間久了,他們都因為生命力耗盡而沉沒,並沒有比那些不管獸人死活的兄弟姐妹活的更久。」
白義明白了:「所以現在的島神都只會在有限度的範圍內照顧獸人,更多還是為了自己。」
這也不難理解,犧牲自己的人生卻無法得到回報,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信念去做某些事情。
辰點點頭。
白義抬起頭,看著辰英俊的側臉。
他忽然微妙地產生了一點感覺:辰在說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客觀描述,但或許辰就是那少數認同父親理念的人。
看辰在他們島上雖然偶爾小心眼、偶爾撒嬌任性,實際上對獸人們相當縱容,只要獸人們希望島上有什麼,他都會儘量去滿足。
白義不由得問:「你不喜歡和你的兄長姐姐們接觸,是因為信念不一致?」
辰輕哼了一聲,沒有否認:「這倒不是——純粹是因為他們覺得我的想法太過天真,把我當成小孩子看。」
白義想像了一下,如果自己有個小弟弟,出生沒幾天就表示自己要為了某種動物的生態保護奉獻一生,他周圍的人可能也會一笑置之,覺得是小孩子的天真爛漫不諳世事。
但白義能理解。
他小的時候就非常喜歡海豹這種生物,得知海洋研究學者可以近距離研究、觀測海豹的時候,就下決心將來要搞海洋研究。
為此,白義周圍的人沒有不覺得好笑的。
他是江氏與白氏兩個集團所有者的長子,幾乎稱得上是身價最高的富一代,將來踏入商界叱吒風雲幾乎鐵板釘釘,周圍所有人都在恭維他、巴結他,對於他捨棄龐大家產投身海洋生物研究的行為,只覺得是小孩子不
懂事說著玩的。
白義也曾經因為別人看不起他的夢想而憤怒過,甚至想過獨立離家證明給別人看。但爸爸的話撫平了他的衝動:「追求夢想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嗎?不是看你怎麼說,而是看你怎麼做。」
後來白義學了海洋專業,大大方方投錢成立了海洋研究所,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
很多人對他捨棄家業的行為難以理解,甚至猜測是不是白義的妹妹用了手段把長兄逼走——實際上他們兄妹的感情非常好。但白義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足。
看著辰,白義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不由得對辰產生了一股親近感。
他拍了拍辰的肩膀:「我支持你。」
辰勾了勾唇:「多謝。但不管怎麼說,暴風雨會讓所有島神都重視起來,不會放任獸人們去死的——紅葉已經去通知其他島神了。」
「你什麼時候和紅葉聯繫的?」
「前幾天。」辰道,「其實紅葉比我先知道——他到處遊走,早點得知消息就能更快通知到所有島神,我就把能夠感知暴風雨的軀體部分分離出來借給了他。」
白義猝不及防聽到這個,有些震驚:「還能分離?」
辰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九月給我們送物種的時候不就分離了麼?只是我能夠自由控制分離出去的軀體。」
合著辰現在是七零八碎的狀態?
白義慎重地問:「你現在分了幾份?」
「份。」辰道,「紅葉那裡的部分是『角』,對天氣與方位的感知——不是有這部分,紅葉只會在海上迷路;另一部分是『眼』,在海中遊蕩尋找能與父親聯絡的方法,把珊瑚他們帶過來的就是這部分;剩下的軀體就是這座島」
「要是拼回來呢?」白義幻想起來,「你會變身嗎?」
辰搖搖頭:「拼回來也沒什麼不同,無非是把對應的功能收回。」
白義思索了一下:「所以,你和分離出去的軀體信息不是共享的?」
「『眼』可以,『角』不行。」
白義眼神複雜:「我之前覺得你們應該類似於大海龜或者大鯨魚,現在來看,你們可能是樂高搭起來的大海龜大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