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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像一個嬰兒最先學會說的話不是爸爸媽媽, 而是謝謝你和對不起嗎?」
傅百川啞然。
言晏:「以前我只知道余霽是別人家的孩子, 那一輩的孩子幾乎都活在他的陰影下,他永遠是那個完美的、永遠不會出錯的同齡人。」
「但是很明顯。」
言晏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從余霽留下的每一張照片都可以看出來,他不快樂。」
傅百川:「……別跟我說這是他現在這麼有病的理由。」
言晏搖頭:「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師父說余霽當時是很聽話、很順從的。」
傅百川:「那你說的那個炮製鬼童子的方式, 到底是什麼啊?聽你們話里的意思,好像很殘忍?」
言晏打了個哈欠:「倒也不能說是殘忍,畢竟被炮製的鬼童子一般都是死人。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除了術法比較烈比較邪性之外,還要把人皮揭起來再粘回去?」
傅百川沒忍住罵了一聲:「好離譜。」
言晏感慨:「幸好咱回來了。」
傅百川:「怎麼突然說這個?」
言晏:「我和你如果死在陰陽柩里,按照我師父的不靠譜程度, 他可能會把咱倆做成這玩意兒。」
傅百川:「……」
*
墓園離月里道觀很近,沒開多久的車就到了。
傅百川提前預約好了一處雙人墓地。
那裡不偏僻也不安靜, 但是很早很早就能照到太陽。
刻墓碑需要時間,言晏和傅百川看完墓地之後才選石材、聯繫雕刻的師傅。
工作人員兩個年輕男人一起過來買了塊雙人墓地,原來以為是他們兩個給自己買的,沒想到刻墓碑時留下了兩個跟登記名單上不同的名字。
突然感到很不解,但工作人員也沒有多問。
來到墓園這種地方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心事與傷疤,沒必要多事去討別人不痛快。
站在選定的那塊墓地前,傅百川側首看著身旁的言晏,笑著說:
「有的時候,我還真的挺希望有來世。」
「如果有來世的話,他們就能在陽光下在一起了,你說如果他們兩個名字沒有變,出來逛的時候看見咱倆在這立的碑,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言晏嗆他:「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傅百川笑著搭上他的肩膀:「都幾百年前的舊帳了,就別翻了。」
言晏也沒忍住笑了:「我也挺希望他們有以後的。」
他希望在陰陽柩中看到的那麼多死去的人都有以後,在光明而燦爛的陽光下過完他們本就應該光明燦爛的一生。
傅百川問道:「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那個出錢寄圖紙要求重建楊家大院的人會是誰啊?」
言晏沉思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我猜測是阿六的可能性最大。」
「阿六在事發之前護送著錢將軍離開了,是楊家滿門被滅的唯一一個倖存者,對楊家有感情,也很熟悉。」
「他應該跟楊伯寧是一起長大的,楊老爺教楊伯寧經商的時候他肯定也能在旁邊聽見,所以如果有命活到太平以後,阿六未必不能成為富商。」
傅百川沉默了片刻,緩緩道:
「可是就連當時唯一倖存的阿六,都不敢確定張明樺到底是不是漢奸。」
言晏道:「阿六一定知道。」
傅百川偏頭看著他:「為什麼?」
言晏:「當時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張明樺是西平成首富的養子,又是留洋歸來、年輕有為的外科醫生,不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而記載上的那個大漢奸,為什麼只有姓,沒有名字?」
傅百川恍然:「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當時你讓我給你講在張明樺的記憶中見到了什麼,信息量太大了我沒捋清楚。」
「張明樺犧牲之後,西平城解放,我們的軍人已經為他正名了,但是他犧牲之前曾經給聯絡員寫過一封信。」
「他說自己手上沾了楊伯寧的血,不願意青史留名。」
「至於姓張那個漢奸的消息,應該是坊間留言沒有清除乾淨。」
傅百川嘆了一口氣:「我原來還想看能不能想辦法把這段歷史更正一下,現在看來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吧。」
「你說……像他倆這樣的人,到底有多少啊?」
言晏沒有說話。
漸濃的春光把空氣都照得很溫暖,周圍的一切在春光的籠罩下都顯得有些朦朧。
傅百川沒忍住,小聲湊近了言晏:
「我跟你說個事兒。」
言晏睫毛一顫:「嗯。」
傅百川壓低了聲音:「我跟我爸原來計劃今年春天去那個破島那兒看櫻花呢。」
「從張明樺和楊伯寧的陰陽柩里出來,那個地方我真的是去不了一點兒。我怕我想把它給炸了。」
言晏:「……」
言晏:「血脈覺醒?」
傅百川:「有點。」
言晏:「那就炸吧,炸完你肯定就青史留名了。」
傅百川拽住他的袖子:「你都不勸勸我!你都不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