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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沒有回答他,躲閃著往後退。
白淨的小男孩似乎有些委屈:「你為什麼不理我?你也不願意和我當朋友嗎?」
衣著破舊的小男孩比他高出一些,低著頭,神色安靜:「不是。」
「你跟我玩,會把衣服弄髒。院長要打我。」
白淨的小男孩:「我保護你!你陪我玩吧,我說話一直算數的!」
傅百川心中一驚。
這是小時候的楊伯寧和張明樺?
難道他是在看柩主的記憶嗎?
那為什麼會有兩個人的視角?
如果是單獨一個人的記憶的話,在那個人的記憶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有自己的樣子。
緊接著畫面一轉,在小楊伯寧的撒嬌和央求下,小張明樺被楊老爺收養,帶回了楊家。
楊家人對他很好,幾乎是和楊伯寧一樣的待遇,兩個人同吃同住,關係好得不分彼此。
畫面再一轉,兩個小小的男孩都已經長成了高挑的少年。
少年張明樺似乎是在收拾行囊。
這是出國留學不久前的記憶嗎?
傅百川發現這些回憶,雖然基本上都是兩個人的視角,但是全部都是張明樺生命中的重要節點。
好奇怪。
言晏老師沒有講到過這種情況。
少年楊伯寧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張明樺收拾行李。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暖黃色的燈光打在楊伯寧臉上,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層陰影。
良久,少年楊伯寧開了口:「可以不走嗎?」
傅百川能感覺到張明樺胸口的酸澀。
少年張明樺這個時候已經學會喜怒不形於色了。
他有些無奈地笑著對楊伯寧說:
「明天的船票,你今天才想起來挽留我?」
「我沒想挽留你。」
楊伯寧低著頭看不清神色:「我有件事,原來不敢跟你說。既然你一走要走好多年,我就大著膽子跟你說了。」
少年張明樺笑起來如朗月一般:
「怎麼了?終於要承認幾年前我種的花是你薅出來的了?」
楊伯寧的身影莫名顯得有點難過:
「不是那些事。」
張明樺收拾行李的手頓住。
楊伯寧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
「明樺哥,我心悅你。」
「……不是對兄弟的那種。」
楊伯寧說完就轉身離開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傅百川發現自己好像是共情了張明樺的感受,在楊伯寧說出那句話之後,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張明樺擂鼓一般的心跳。
少年張明樺在房間裡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張明樺連招呼都沒有跟楊伯寧打,直接坐船去了德國。
因為課業繁重,國內外局勢動盪,求學這麼多年,張明樺一次都沒有回去。
在這期間,張明樺和楊伯寧一直都有書信往來,但兩人都非常默契地沒有提過這件事。
留學十幾年間,傅百川看到的重要記憶全部都是張明樺的,所以傅百川認為柩主應該就是張明樺,只不過不理解為什麼偶爾會摻雜一些楊伯寧的視角。
但是有一點言晏猜對了——
張明樺的確是留學的時候,認識了錢令發將軍,並且在和錢將軍交流了國內現狀之後,萌生了非常強烈的回國意願。
截止現在,張明樺真實的記憶和傅百川在陰陽柩里看到的還是保持著一致的,主要分歧應該是在回國之後。
*
傅百川的視野跟著記憶回到了張明樺歸國的碼頭。
在陰陽柩里,傅百川已經來到過這個碼頭兩次了。
這次卻像看電影一樣,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著楊伯寧領著瘦小的書童、張明樺身後跟著木訥的長工,隔著碼頭熙熙攘攘的人群遙遙相望。
撲通。
撲通。
傅百川感受到了張明樺劇烈的心跳。
這就是和喜歡的人久別重逢的感覺嗎?
記憶中的小小少年已經變成了挺拔的青年,有些陌生的眉眼帶來的距離感在開口說出第一句話之後就會瞬間煙消雲散。
楊伯寧笑著跑過來和張明樺說話。
張明樺攥緊了鼓足勇氣準備的戒指,終於還是偷偷把戒指盒塞進了自己的兜里,什麼都沒有說。
和第一次循環不一樣,卻和第二次循環一樣。
之後閃過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
張明樺入職萬德醫院,偷偷救助重傷的錢將軍,實在無處可去之後求助了楊伯寧。
楊家非常利落地接過了這塊「燙手山芋」,張明樺開始白天在醫院上班,晚上偷偷過來給錢將軍診治。
依舊是和第二次循環一樣,和第一次循環不一樣。
而分歧的開始,依舊是那一聲代表戰爭開始的槍響——
傅百川看到的記憶幾乎是在1:1復刻第二次循環,但代表著戰爭開始的槍響卻是猝不及防地在半夜裡響起。
和第一次循環一樣,和第二次循環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