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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不交代錢將軍的下落,還每次都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
而且,張明樺天天過來勸,姓楊的那個老頭天天罵,卻每一次都是罵著把人迎進去,沒有一次把張明樺趕出來。
這不合理。
日寇現在掌事的軍官沒了耐心,直接領著一隊人砸開了楊家大院的大門,什麼都沒有說,一槍崩了怒氣沖沖站在門口的楊老爺。
——這裡卻是楊伯寧的視角。
上一秒還鮮活的父親,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身體下面洇出一片紅色的血。
那個日本軍官滿眼的漠然和輕蔑,對著楊伯寧站立的方向揮了揮手:
「把他綁在院子裡的柱子上,把他父親的屍體拖到他旁邊。」
「院子堵死了,所有人都抓起來,一個都不許放過。」
楊伯寧拼命掙扎著,但是敵不過烏泱泱衝過來的一隊人,被用繩子死死綁在了柱子上。
它們像拖死狗一樣把楊老爺的屍體拖過來,扔在了楊伯寧腳邊,又用刺刀嬉笑著捅了幾下。
楊伯寧滿眼都是憤怒,發出困獸般歇斯底里的哭喊,卻始終掙扎不開捆住他的繩索。
楊家大院裡從楊伯寧出生就在家裡做工的下人、後院頤養天年的祖父祖母、雖然分院別住但依舊經常見面聚餐的伯父伯母與表哥,都被綁起來,用槍逼著聚在了楊伯寧面前。
楊伯寧已經哭不出聲音了。
那個軍官用生硬難聽的中國話說:
「我們的人看到了,你的人,把那個姓錢的送出去。」
「那個姓錢的到底在哪裡?」
楊伯寧急促地喘著氣,雙目赤紅地看著他,聲音嘶啞:
「你別做夢了。」
軍官冷笑:「我問你一次,你不答,這些人我就殺一個。」
砰!
他話音還沒落就舉起槍扣動了扳機,楊伯寧的表哥應聲而倒,在地面上抽搐著,胸口血洞向外噴出熱血。
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在槍口的脅迫下強行壓了回去,只能聽見一聲又一聲低低地啜泣。
楊伯寧意外地沉默了下來。
那個軍官得道:「當然,除了他,你們如果知道,也可以說。誰說了誰就能活。」
「不然的話,我問一次就殺一個。」
「哦,對了。」
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主意,臉上掛著噁心的笑,對手下道:
「把我們親愛的張醫生請過來。」
*
張明樺趕到的時候,楊家大院血腥味濃重得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熏人。
楊伯寧被捆在柱子上,被人強行薅著頭髮抬起頭,逼他看那一地屍體漸漸冷卻的親人。
——那麼多人,那麼多次詢問,在「活著」的誘惑下,竟然沒有一個人交代阿六和錢將軍的去向。
傅百川再次連接上了張明樺的感受。
他心口疼得眼前發黑,卻見張明樺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
張明樺踩過地上的血跡和殘肢站在軍官旁邊,看著被捆在柱子上的楊伯寧,淡聲道:
「你就是讓我看這個?」
楊伯寧看了張明樺一眼,垂下睫毛,錯開了視線。
那個軍官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親密地攬住張明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把燒紅的烙鐵遞給了張明樺:
「我記得你說過,你和楊家的少爺關係很好。」
「不過你勸了那麼多天,也沒什麼效果。」
「要不然,我們換個方式再勸勸?」
楊伯寧聽見這話,竟然笑了一聲,低聲罵道:
「我***。」
張明樺順從地接過了那塊燒紅的烙鐵:
「好。」
那個軍官聽見他這樣說,哈哈大笑起來,用日語罵了一句:
「沒種的東西。」
張明樺裝作聽不懂,拿著烙鐵走到楊伯寧身邊,朝他身上燙了過去。
燒紅的鐵片快觸碰到楊伯寧的身體時,張明樺的指尖輕輕顫了一下。
他的寧寧最怕疼了。
停頓不到半秒之後,張明樺面無表情地把鐵片按了上去。
皮肉燒焦的聲音和楊伯寧的悶哼聲同時響了起來。
傅百川感覺到了窒息般的痛苦,這一大段記憶宛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眼前晃過。
烙鐵,鞭子,尖刀。
穿透手指的竹籤,潑在身上的辣椒水,用刀刻在皮膚上的具有侮辱性意義的字眼。
楊伯寧變成了一個只剩一口氣、渾身都滴著血的血人。
他身上的每一個傷口,都是張明樺在軍官的嬉笑聲中弄上去了。
天快要黑了。
楊伯寧到最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軍官親密地拍了拍張明樺的肩膀,打趣兒道:
「我之前竟然還懷疑你跟楊家人勾連,看你今天這個樣子,是我想多了,你可比我想像的還要衷心。」
傅百川聽見張明樺道:「我的榮幸。」
軍官道:「弄了這麼久你也累了,回去吧,剩下的交給我們。」
張明樺順從地點了點頭,一個字都沒有多說,一路上行屍走肉般地回到了日軍給他安排的居所,然後關上門吐出了一口血,直挺挺地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