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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安全臥室,和夏玄連著線,笑也只有夏玄一個蟲聽得見,反倒是羅德里克,笑得極其豪放,壓根不顧其他蟲的死活。
接下來的所有問詢,夏玄的答案都沒有超過四個字,有些沒有必要的回答乾脆用沉默代表態度,問到最後,幾名問詢的蟲已經失去了理想,完全不知道該問什麼。
最後只得悻悻退場。
聖殿的一名司鐸,在離開前還對夏玄做暗示,眼睛動抽抽了,夏玄還是那張冰塊臉,壓根看不出有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含恨離開。
寧丹臣完全忍不住笑意,和夏玄吐槽對方誇張的面部表情動作。
「我真的沒有看出來。」夏玄誠實道,對寧丹臣奇怪的笑點有些無奈。
他這句話就是往寧丹臣笑點上戳,夏玄聽著他的悶笑,最後還是沒忍住跟著笑出聲。
羅德里克不知道是不是去看熱鬧,早在司鐸們離開病房時,跟著出去了。
卡賽庭機關內,調試天氣的蟲工智障大概心情很好,地下城市艷陽高照,連帶病房內都是暖融融的晴天。
夏玄靠在床頭,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開口道:「現在幾點了?」
寧丹臣看了眼光屏,直接報了一大串:「蟲歷1102年12月22日,上午10點38分。」
12月22日。
方才簡單的笑意忽然凍在了嘴角。寧丹臣指尖動了動,意識到了後天是什麼日子。
是夏玄的生日,也是夏初的忌日。
第131章 眼淚
病房內忽地沉寂下來, 只剩窗外飛行器呼嘯而過的破風聲。
寧丹臣起身打開安全臥室的房門,腿一邁,眨眼間就站到了夏玄的身邊。
羅德里克離開, 病房門關得緊, 夏玄又是特殊病患, 醫護蟲也不會進來打擾他休息,反而給寧丹臣和他營造了安靜的談話氛圍。
夏玄靠在床頭, 垂眼看正在輸液的左手,面上沒什麼表情。
寧丹臣坐到他床邊, 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他希望你過的開心, 往前走吧。」
那個「他」,他們都知道指的是誰。
夏玄沙啞道:「我……我以為他那天會回來的。」
他的反應似乎慢半拍, 探索區內終於恢復記憶的那一刻,是絕望痛苦纏身,走出探索區後, 壓力與疲倦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思考空間, 讓他無暇顧及過往。
如今躺在病房裡, 聽見日期的那一刻, 所有的延遲反應一股腦涌了上來。他終於後知後覺, 自己應該是難過的。
「我不知道。」夏玄說, 「我不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
他偏過頭, 極力克制忽然漫上來的悲哀。
寧丹臣垂在大腿側的手慢慢收緊, 直至成為壓抑的拳頭。
在這種情況面前,言語蒼白無力, 他能做的, 就只是陪著夏玄, 在他身體恢復之後, 與他一起去查看真相。
夏玄靠在床頭,睫羽輕顫,他的指尖動了動,低聲喊道:「寧先生。」
「嗯?」寧丹臣應道。
肩頸被環繞住,溫熱的氣息落在那一片的肌膚上。夏玄抱著他,小半張臉埋在他的肩上。
片刻後,帶著體溫的液體沾濕了他肩頭的襯衣,懷中傳出極其輕微壓抑的聲音。
寧丹臣的指尖瑟縮了一下,僵硬地抬起手,最後輕輕搭在了黑髮雌蟲的後背,掌心輕微抬起,慢慢安撫他的情緒。
他仍舊記得自己在那扇漆黑鐵門後,看見的幼年夏玄。
和夏初在一起的年幼蟲崽總是有太多值得高興的事,連表情都比往後的他更加鮮活靈動。
夏玄的情感一直不是寡淡類型,只不過十歲成了他蟲生的分割點,於是十歲之後的每一年,唇角揚起的弧度一寸寸被抻平,眼角眉梢的歡欣被冷漠慢慢取代。
肅穆冷漠的面具成為他八年來最好的偽裝。當十歲那年的記憶重啟後,面具在暴雨夜中被夏初鮮血淋漓的死亡徹底扒開,冷硬背後仍舊是十歲那年嚎啕大哭的他自己。
他可以哭的,寧丹臣心想。
眼淚洇濕襯衣,夏玄低著頭,過了許久後才悶聲問:「我是不是能進入地下聖地了。」
他沒有抬頭,顯然是還沒有調整好狀態。
寧丹臣看了眼光屏,這是夏玄第一次以覺醒者的身份執行任務,還對地下污染源進行取樣,嚴格意義上來講,離進入地下聖地的權限還有一大段距離,現在頂破天能去看個聖地大門。
饒是如此,他還是沒有和夏玄說出真相,溫聲道:「可以了。」
不可以他也能帶夏玄進去。
遊戲系統與遊戲助手對地下聖地的權限解鎖就差一點,估計這兩天內能全部解鎖。
周若明和謝之桃的自我意識也在逐漸清醒,等到權限開啟,就是寧丹臣帶他們離開,結束所有置換反應的時候。
但在此之前,他至少要陪夏玄過完十九歲的生日。
「生日禮物想好要什麼了嗎?」肩頭那塊襯衣布料半濕,寧丹臣想了想,開了個新話題。
夏玄深吸一口氣,終於願意抬起頭,神情一派平靜,完全看不出幾分鐘前情緒低落的模樣。
唯有眼尾點點淺紅才能看出他方才的失態。
他朝寧丹臣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夏初去世後他就沒有過過生日,乍一問需要什麼生日禮物,他並沒有多少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