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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在夏玄的精神識海中動了手腳,也沒有多教他唯一的孩子要怎麼生存,實際上做了二手準備。
他不願意夏玄走上夏家先輩的老路,費勁心思磨滅夏玄的天賦,又留了一大筆財產。
靠著這筆遺產,夏玄能夠平靜富足地過完一生。
可這位雌父沒有料到的是,夏玄會跟在他的身後目睹一切,還被劊子手們封印了記憶。
關於這筆遺產的信息,也就從夏玄腦子裡淡忘了。
如果寧丹臣沒有及時收回這筆財產,那些東西估計就要被上交,再也沒有物歸原主的一天。
遊戲助手不知道想到什麼,長嘆了一口氣。
它選中過很多玩家,寧丹臣是唯一讓它動了惻隱之心的一個。
機械蟲安靜地呆在寧丹臣身邊,開始思考漏洞修復後,向遊戲主系統要個福利,促成小情侶一樁美好姻緣的可能性。
有情人天各一方未免太過悽慘。
好歹寧丹臣也是修復漏洞處決世界代行者的人。
它正盤算著,身體內部與遊戲系統連接的部分卻傳出大片尖利的警報,整個系統因為接收到大量信息當場死機,從半空中直接摔落,被寧丹臣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這是什麼情況?」寧丹臣放下漱口杯,拎起機械蟲皺眉問道。
遊戲助手卡頓了好幾分鐘,才連接上信號,勉強能發出一點斷斷續續的聲音:「能……沖……鏡源種……」
一大堆的話里,寧丹臣只能聽懂鏡源種三個字。他神色一凜,厲聲質問:「鏡都怎麼了?!」
機械蟲還在懵圈當中,最後回答他問題的,是沒有實體的遊戲系統:「世界代行者的能力失控了。」
禰虹瀕臨崩潰,能力失控,直接影響到了兩個世界的穩定。鏡都在崩塌邊緣,置換反應強行突破寧丹臣的精神力壓制,強制重啟。
這是寧丹臣等待已久的機會。
衣服根本來不及換,他直接披了件大衣,衝出了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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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蓮沉哽咽著開口,他的手在抖,抱起禰虹時,手臂仍舊是穩當的。
禰虹抬起幾乎透明的手臂,擦掉了他的眼淚,笑容和平常一樣溫和:「哭什麼。」
蓮沉將他放到輪椅上,毛毯一併蓋在禰虹膝上。這名鏡源種帝國的君主相貌上仍是年輕的,生命卻已到了盡頭。
「您要離開了。」神殿禁衛軍護衛長強壓下喉間的苦意,滯澀開口。
禰虹似乎並不在乎自己即將迎來死亡的事實,對此平淡到了極點。
他自高位向神殿之外眺望,眼裡帶了幾分懷念:「原來都過了那麼長時間。」
面前的景色出現了變化,禰虹仿佛在空曠的神殿內,看見了幼年在庭院中奔忙的自己。
雌父與雄父站在他一眼就能看見的位置,微笑著鼓勵他去探索這個世界。
蓮沉也是如此。幼年的蓮沉被送到他的身邊,擔任他的護衛長,初次見面,臉上還有未消散的淚痕。
那時他應當是很不樂意的。
禰虹忽地想到這一點,從唇角溢出一聲笑來。
那時不樂意的蓮沉,如今也陪在他身邊幾十年了。
「蓮沉。」禰虹想到這,喊了蓮沉一聲。
忠誠的護衛長半蹲在他身邊,低下頭接受君主的命令:「殿下。」
禰虹的指尖動了動,嘗試去觸碰他的手慢慢回落。
他看著蓮沉低垂的眉眼,輕聲道:「我死後,鏡都會崩潰,你們勢必會受影響。我會儘可能送你們全部離開,直至置換反應完成。」
「殿下!」蓮沉猛地抬起頭,卻是連多餘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我的精神力會一直陪伴在你們身邊,直至消散。」禰虹笑意盈盈,唇角的笑容卻透露出一分輕鬆。
抬起又回落的手終於不再怯懦,輕輕搭在了蓮沉的肩上。
禰虹溫柔道:「蓮沉,他們就拜託你了。」
那是鏡源種皇室的責任,蓮沉本沒有義務去承擔。但事已至此,就讓他任性一次。
蓮沉攥緊了拳頭,聲音因哽咽而發抖,說出口的話卻是重若千鈞:「必不負殿下囑託。」
肩上壓了一重又一重,如今盡數清空。禰虹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情實感:「陪我下局棋吧。」
蓮沉強忍下悲痛,沉聲應道:「是。」
禰虹執白棋,蓮沉執黑棋,白者先行。
靜謐的神殿內一時間只剩棋子落下的清脆聲音。
一局棋,蓮沉心思都在禰虹身上,下得心不在焉,還要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將心思放在棋局上,陪禰虹下完最後一局棋。
空曠的神殿內響起另一道腳步聲。
不緊不慢,沉穩有力。
禰虹抬了抬眼皮,看了眼滿臉警惕的蓮沉,輕輕嘆了口氣。
他抬起手指,將黑色王棋推倒,輕聲念道:「將殺。」
蓮沉似乎被他這一聲喚回注意力,低頭看見被白棋殺得七零八落的黑棋,略帶急促道:「殿下,您先離開。」
這個時候敢進入神殿的,只有一個寧丹臣!
禰虹手一揮,收起棋盤,自己推著輪椅調轉方向,給了蓮沉一個寬慰的眼神。
「寧先生,何必如此急躁?」他揚聲道。
音量並不高,在空曠的神殿內,卻足夠響亮,讓在場的全都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