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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丹臣低低應了一聲,將他的頭髮理順。
病房外傳來慢慢悠悠的腳步聲,寧丹臣將視角轉到病房門口,夏玄的眼珠子費勁轉了一圈,也只能看到一點門邊。
病房門滴的一聲後往右平移,卡賽庭機關總長羅德里克還是那副凌亂邋遢的打扮,穿著拖鞋晃蕩進病房內,身後還跟著一個呆滯木訥的若澤。
這兩隻蟲分開來看還好,一湊到一塊,就能看出相似之處,不愧是師徒。
羅德里克走到病床邊,尷尬地搓搓手,心虛地看著夏玄:「你這回遭大罪了。」
夏玄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表示疑惑。
好在他平時就不怎麼說話,面部表情和眼神用得很靈活,若澤和他呆久了,或多或少能猜出他在想什麼,開口解釋道:「老師沒控制好實驗進程,你後面完全蟲化的發狂狀態本來是可以控制的。」
「誰知道那個時候就見鬼了一樣,所有的儀器都不受控制了,沒辦法給你使用安定噴劑。只能讓你維持高壓的覺醒狀態,最後也沒攔住那幫蠢貨,把朱利爾斯叫了過來……」羅德里克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越說越小聲,後面根本不敢去看夏玄。
實驗流程不在他的控制內,他要承擔責任,這點推脫不了。
他不清楚情況,寧丹臣卻是知道背後搞鬼的是誰。
帝國政府高層都成了篩子,在卡賽庭機關里安插一個輕而易舉。
夏玄進行二度實驗時,禰虹在卡賽庭機關內安插的鏡源種趁亂掌控了實驗的總控制權,夏玄的發狂不是無跡可尋。
只不過,如果不是那幫擅自主張的權貴,禰虹也不會那麼順利達成目的。
觀測台那群蟲,是把刀子遞到別人手上,還是刀尖朝向自己,刀柄對著禰虹,讓他更好握。
從他這兒得知幕後真相的夏玄輕輕對羅德里克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介意,被羅德里克一把握住了手,充分表達對他仁慈態度的謝意。
又因為傷沒好全,差點被對方這激動的感謝勒到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
要不是寧丹臣幫了他一把,一臉不爽把羅德里克戳開,他怕是要當場表演一個英年早逝。
「寧先生……謝謝你……」夏玄有氣無力地在精神識海里感恩寧丹臣。
寧丹臣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溫聲道:「不客氣。」
若澤不知道從哪裡搬出一張椅子坐下,沒有一點尊師重道的意思,任由羅德里克用譴責的眼神看他,對著夏玄開口道:「不出意外你的覺醒結果應該已經傳遍首都星頂層的智者中,樞密院那邊應該也受到了消息。」
「你昏迷的那段時間埃德希也進行了覺醒實驗。他的天賦沒有你高,等級水平也不如你,阿斯納亞的方案他撐不住,估計就是一代尼爾特雷的水平。」他慢悠悠對夏玄道。
埃德希的基因等級為A級,然而二度覺醒不是所有雌蟲都有機會,這需要看天賦。
他的天賦在若澤的意料之內,二度覺醒失敗是必然。
反觀夏玄,他的覺醒天賦讓他從貧民窟一躍,進入了頂層權貴們的眼中。
不出意外,他接下來的日子就是訓練,覺醒,穿上裝甲執行任務,在生與死的邊界遊走。
幸運的話,大概會成為下一個朱利爾斯。
只要他足夠聽話。
若澤的唇角不自覺勾起,露出一個能稱得上譏諷的笑容。
羅德里克心下一驚,不知道這個學生又想到什麼蔫壞的東西:「曼斯卡特,不要笑那麼恐怖,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夏玄動了動不了,說話也不好說,只能邊看著他們,邊在精神識海里問寧丹臣。
「他會知道與我雌父相關的事情嗎?」
「他?羅德里克?」寧丹臣問道。
夏玄應了聲:「是他。」
光屏上,羅德里克的檔案被單獨拎了出來。
寧丹臣看著那一行小字,對夏玄說道:「他應該認識你的雌父。」
夏玄臉色一僵,有些乾澀地問他:「為什麼……會認識?」
羅德里克和夏初有一定年齡差距,同一所學校認識不可能,只可能在軍區相識。
但他一直為聖殿、卡賽庭機關做事,和夏初認識的渠道極其有限。
某個猜測呼之欲出,寧丹臣在這時也終於能向夏玄透露一點線索:「夏玄,他是阿斯納亞。」
夏初曾是當年的一代阿斯納亞。
夏玄藏在被褥下的手指輕輕動了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對這件事有什麼合適的反應。
當他在貧民窟內掙扎求生,每日打零工賺錢填飽肚子的時候,他是無知的,所有的謎團與真相與他隔著千山萬壑。
隨著他越來越靠近權力中心,他終於有資格伸出手去碰一碰當年的事情。
儘管只是在邊緣遊走,也足夠他為之震顫。
門窗緊闔的病房內忽然起了一道溫柔的風,在羅德里克「哪來的風」的暗自嘀咕中,打著旋,輕輕柔柔停駐在夏玄的臉頰。
寧丹臣在用他的方式安撫夏玄。
這是夏玄的必經之路,他不可能在無知中度過一生。
就算寧丹臣為他極力營造安全的世界,讓他無知無覺幸福過完這一生,夏玄心裡那道鎖依舊會引誘他去探尋真相,帶著他闖入龍潭虎穴,窺探無知與空白背後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