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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換要多久?」寧丹臣道,冷風颳過,他的聲線還要更冷幾分。連慕青一怔,彆扭道:「看情況,順利的話一個星期就好了,不順利一年半載也是有的。」
寧丹臣沉思幾秒後問道:「置換如何中止?」
對這個敏感的問題連慕青並沒有吝嗇,篤定道:「精神力。」
他知道寧丹臣無法在現實里使用精神力,將答案如實告知也有禰虹的意思。
「最後一個問題,置換成功會有什麼徵兆嗎?」寧丹臣問。很顯然這個問題比上一個要敏感,已經觸及到核心機密,連慕青再傻也不可能如實告知:「這怎麼可能告訴你?」
他皺了皺眉:「透露傳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你要是還想從我這知道別的東西,我們同歸於盡。」
「和你一起死太晦氣了,不要想這麼恐怖的場面。」寧丹臣面無表情道,他的眼神是冷的,口中的話又是玩笑。
連慕青木著臉道:「你真是個瘋子。」
「多謝誇獎。」寧丹臣說,「既然你不願意說,那隻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好了。」
「被取代者前期會進入精神污染狀態,精神恍惚,身體狀態異常——這是在為剝離自我意識做準備。」寧丹臣盯著連慕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連慕青叫他逼得錯開眼神不敢對視。這名鏡源種倔強地挺直脖頸,拒絕表示正確與錯誤,腦袋像是被鐵水熔在脖子上,動都不動一毫。
寧丹臣見他的表情與反應就知道自己的推測並沒有問題,他又繼續道:「第二階段是幻視或者幻聽,因為多出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自我意識在消失階段。」
「臉上可能會出現黑色紋路,或者沒有,這個需要結合情況來判斷。」
「被取代者的自我意識被置換成功後,身軀會表現出某些鏡源鐘的生活習性,比如畏光,比如帶著詭異的香氣。與此同時被取代者周邊人的記憶也會出現短暫錯亂,記憶混淆過後,鏡源種取而代之。」
隨著寧丹臣話語的推進,連慕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到了慘白的程度,那張冰塊臉控制不住浮現某些黑色紋路,單薄的衣著下透出一點刺目的光。
「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就要現原形了?這不好吧。」寧丹臣又露出那張獨屬於他的招牌笑容,雙眼在顏色里明亮的驚人。
連慕青深呼吸幾個來回,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暴怒,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喉間擠出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寧丹臣挑挑眉,用某種大無畏的語氣一攤手說:「有趣啊。」
他這個時候的笑容像個惡魔:「給你們添堵,讓我覺得很有意思,不可以麼?我還是那句話,禰虹做好覺悟了,我也做好了,他既然不遺餘力給我找麻煩,也不會介意我給他添堵的。」
連慕青的聲音陰沉,像是夜間暴躁的傾盆大雨:「我能看到你的未來。」
「同樣的戲碼就不要再來一遍了,經典橋段可以重溫,索然無味的東西只會讓人覺得厭煩。」寧丹臣道。
然而連慕青並沒有理會他,漆黑的眼瞳在夜色中忽地變換顏色,紫色的瞳孔盯著他,面上還殘餘著原本的天真與憨直,聲音又全然像是昨夜的冰冷:「你在循環之中。」
他的紫色瞳孔內景象流轉,無數個微小的身影在如同萬花筒的景象中穿梭,形成一張叫人眼花繚亂的網,罩住了所有夜色,也罩住了寧丹臣的未來。
寧丹臣盯著那雙紫色的眼睛,精神識海像是被吸入難以描述的未來,巨大的古樹騰空而起,數千個標本瓶內,閉目的怪物在剎那間睜開雙眼,深紅色的瞳孔緊緊凝視意外的闖入者。
頭頂是大張的藍紫色蝴蝶翅翼,異獸的咆哮聲響徹叢林,下一刻是浮空的實驗室,泡沫般的記憶騰空而起,透明的那一面里是他所有的成長軌跡。
輕微的電流刺激精神識海,他從混亂污濁的光里清醒,忽然意識到他窺見了自己的未來。
連慕青的眼瞳已經變回漆黑,雙眼卻流下血淚,艷紅兩道痕跡沿著面頰的黑色紋路,構成了古老的圖騰。
他的額角似乎要冒出什麼東西,五官也開始不受控制猙獰。
在蟲族世界打異獸打多了,寧丹臣明顯覺得自己的精神識海強度有所增加,至少在面對這種低級的精神污染沒什麼波動,還有餘裕回想欣賞一遍。
「這就是鏡源種的精神污染麼?算哪門子未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連慕青,無奈道。
連慕青咳出一口污血,扭曲變化的五官總算恢復原樣,他抬起頭,留著血淚的臉緊盯寧丹臣,露出一個苦笑:「那不是精神污染,只是我的能力而已。」
「你看到的,是你的未來。」
他停頓了一會兒,胸腔急劇收縮舒張兩下後繼續說:「你難道從來沒有對自己身處的世界產生疑惑嗎?你真的確定,你的記憶完整無誤嗎?」
寧丹臣今晚的目的已經達到,並沒有和他討論哲學的意思。他看了眼手錶,平靜道:「很遲了,回宿舍吧。」
連慕青和他相處的時間太過短暫,就算從禰虹那裡得到了有關寧丹臣的描述,依舊無法看透他,無論是污染與未來,似乎都不能讓他動搖。
強制使用「窺視之眼」給他的身體帶來嚴重負荷,他的喉間被污血浸染,只能看著寧丹臣的背影逐漸離開天台,消失在樓梯口,而他跪在原地,喊不出一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