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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還有比教科書上標註的異獸更丑的。
那十六隻眼睛骨碌轉動,直勾勾又粘膩的視線緊緊打量夏玄,似乎在評估他的可食用性。
夏玄重傷未痊癒,打一隻中階異獸都費勁,更別提獨身對高階四級以上的異獸動手。
那不叫勇猛,那叫愚蠢。
將活著的念頭刻入心底的夏玄並不戀戰,他評估異獸的動作,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逐步後退。
退出戰鬥範圍,儘快回到隊伍里才是最優解。
下一秒,異獸與夏玄同時動了!
尖利的吼聲響徹山林,竺荼花散落一地,劇烈的氣浪猛地向夏玄襲來,硬生生將一米九的雌蟲擊飛出去。
夏玄如同一粒石子,毫無還手之力撞上竺荼樹,衝力擊打全身,他吐出一口血,蹭著深棕的樹幹滑落倒地。
後腦勺的傷口蹭著樹皮,留下深淺不一的血跡。
雌蟲不間斷地咳嗽,咳出零星的血。
他全身都在抖,痛楚將他吊起,對他施以凌遲之刑。夏玄拔出光刀,刀尖扎進樹幹,借力慢慢站起來。
好在雌蟲的身體經過軍事化訓練後就是鐵皮銅骨,至少夏玄沒有骨折,於行動無礙,能夠在高階異獸面前掙扎,不至於死的太難看。
不幸中的萬幸。
在精神力稱霸的賽場上,光刀作為武器只是捎帶。
學院設置訓練賽,更多是出於鍛鍊軍校生們的精神力使用與蟲化能力,因此分配武器時只發了一柄光刀。
即使夏玄是D級也不能更改規定。
又因個體賽的事故,為了降低學生受重傷程度,各配備了三枚小型粒子炮。
數量有限,夏玄並不願意浪費。
他拔出光刀,延緩呼吸,與順勢而至的高階異獸廝打在一起!
夏玄無法使用精神力與蟲化,這場戰鬥註定是痛苦漫長,並且代價慘重。
他的光刀尚未碰到異獸,就被視線捕捉,爪勾直接扎穿他的肩胛骨,異獸提起他,眼神譏誚將他甩了出去。
夏玄滾落在地,右肩的傷口鮮血直流。
這是異獸並不想直接殺了他,反而像是找到了一個經摔耐打的小玩具,頗有趣味進行折磨。
痛死了。
他想。
異獸逼近他伸出爪勾的那一刻夏玄的動作出現遲疑,也就沒能及時避開攻擊。
他的遲疑不是因為受傷無力,而是懼怕。
能將所有東西,包括性命扔上賭桌的夏玄面對高階異獸時退縮軟弱了。
夏玄自己都不敢相信。
明啟星執行息蘭公館的任務,被A級覺醒者的精神力攻擊到險些身亡時,他都沒有退縮一步。
是因為被寧一保護過頭了嗎?
「真丟臉。」夏玄嗤笑道。他提起光刀,右肩的傷,左臂腐爛的肌膚都影響不了他衝出去的速度。
他踩著異獸伸出的利爪,在空中飛躍,如同一隻靈巧的蝶,躲開細針狀的攻擊。
手中的光刀延展變成長刀,他雙手握住刀柄,捅進異獸的一隻眼中。
先前第一次攻擊時他就發現這隻異獸的十六隻眼睛並非全部有用,能一起轉動只是為了營造壓迫威懾的感覺。
十六隻眼睛裡只有四隻是真正的有用的。
夏玄剛剛捅穿的就是其中一隻。
他暫且看不清楚異獸的致命點在何處,但眼睛受傷足夠重創它。
疼痛讓異獸發狂,它似乎沒預料到自己摔個半死的玩具還有力氣重創他,爪勾肆意亂舞,夏玄的身上登時多出十幾道劃傷。
夏玄抽出光刀,異獸剩餘的十五隻眼睛齊齊盯住他,燃燒的怒火若是能化為實質,夏玄怕是已經被燒成灰燼。
高階異獸動真格的攻擊如同暴風雷雨,年輕的雌蟲難以還手,只能麻木地抵禦躲開。
全身傳來不堪重負的痛苦嘶鳴,他的精神識海如同被粒子炮侵襲,炸開劇烈震響。
滔天火光在眼前浮現,雙手酸軟無力的夏玄出現幻影,後知後覺發現火光只是一片血霧。
那雙清透的松石綠眼瞳中流出暗色的血,在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與破裂的皮膚劃開的傷口融為一體。
他是破碎的雕塑,是被潑了紅油漆的藝術品。
痛覺神經像是被硬生生切斷,他聽不見聲音,看不清東西,痛到極致是麻木,他察覺不到痛楚了。
夏玄跪倒在地,光刀被擊飛,他手無寸鐵。身前是逼近的異獸,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破損只剩白骨的屍體。
「異獸與鏡源種還是不同的。」有一道溫柔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他耳邊。
夏玄的意識逐漸下沉,全身慢慢變得輕快。他踩在柔軟的地面上,手上沒有傷口與血跡,周身是一片荒蕪的田地。
他抬起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夏初。
「傻站那兒做什麼,過來吧。」夏初對他招招手,笑容溫柔。他生了一張比雄蟲還要明艷的臉,天生就是微笑唇,夏玄的漂亮容貌就是繼承了他。
夏玄跌跌撞撞奔向夏初,嗓音喑啞:「這是哪兒。」
他原以為自己再次見到已經逝世的雌父內心會充盈感動與思念。
實際上並沒有那種情緒。
甚至隱約有恨意。
他恨夏初。
「你可以當做是戰鬥時停。」夏初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比如戰鬥的時候總要來點回憶殺,才會突然升級一下打敗對手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