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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太長,寧丹臣又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淚水。
光屏里,教官催促夏玄歸隊訓練的聲音洪亮,黑髮雌蟲看了眼不自覺打瞌睡的寧丹臣,忍不住說:「實在太困就睡吧,不必等他。」
寧丹臣抓了抓頭髮,搖搖頭:「沒事,快了。」
快什麼?
夏玄還沒反應過來,奔赴訓練場的腳步一頓。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像是某種不詳的徵兆。
寧丹臣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後面的睏倦,再到現下連慕青終於開口,又恢復興致盎然的模樣。
連慕青站在離他幾十厘米遠的地方,微微抬著下巴,冷冽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這個時候的他終於褪去方才天真憨直模樣,一張冰塊臉發揮出該有的效果,在暗色中緊緊盯著寧丹臣,像是獵手對獵物窮追不捨的抓捕。
寧丹臣饒有興致地回望他,眼裡滿是神采:「他讓你送什麼?」
連慕青緩慢眨了眨眼皮,漆黑的眼瞳呈現豎針狀。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如同一則預言。
「翅翼將在暴雨凋零,錯誤將被抹殺,時間逆轉,黑色降臨。」
「寧先生,你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究竟在哪裡?」
寧丹臣目光沉沉,對連慕青口中陰森不詳的預言並無特殊反應。他對禰虹的禮物早有料想,自然也不會覺得驚訝。
夏玄似是連慕青那段話中聯想到了什麼,神色極為難看,聲音也有些冷:「他這是詛咒嗎?」
「應該吧。」寧丹臣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冷淡的程度和夏玄往日的表情有的一拼。
雌蟲教官還在催促夏玄,他沖夏玄揮揮手,示意無事,讓他回去訓練:「等你訓練結束。」
他在夏玄擔憂的眼神里斷開連接,居高臨下俯視連慕青:「禰虹就這一句話嗎?」
連慕青冷酷地看著他,再次重複了一遍:「寧先生,你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究竟在哪裡?」
他的額角冒出冷汗,在搖晃的燈光下臉色蒼白,像是一尊冰雕。高大的身形無法支撐他維持挺直的脊背,全靠意志才能保證不在寧丹臣面前落下風。
寧丹臣鬆開被自己折磨的被角,平淡地說:「當然在我自己身上。」
連慕青全身抖了抖,再也撐不住,重重倒地。他昏迷後,整幢宿舍樓像是從死寂中活了過來,夢境再也無法產生影響。
張思逸翻了個身,磨牙聲在宿舍內清晰可聞。
禰虹並不是要送給寧丹臣一個驚喜的禮物,反而更像是找茬,極為惡劣地準備看寧丹臣的熱鬧。
遊戲檔案內,連慕青的信息表展露在光屏上。寧丹臣靠在床頭,看見信息表的末端欄里,寫著連慕青的能力,夢境與預言。
置換遊戲與現實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既要遵守規則,又要在權限之內,還要講求因果邏輯,否則禰虹只需要將兩個世界顛倒就夠了。
不可能費那麼多心思,挑選置換對象,一步一步抹去他生活的痕跡,只為製造出一個空位跳板來。
能進入現實的鏡源種或多或少有特殊技能,也有特殊任務在身。
連慕青與寧丹臣直接接觸,又是刻意換寢室,寧丹臣不做他想,他就是連慕青的任務對象。
至於任務內容,監視、處決、搜查……太多了。
禰虹本應該派出更隱秘老練的任務執行對象,他不可能不清楚寧丹臣會輕鬆察覺異樣,卻仍舊選擇了笨拙的連慕青。
寧丹臣在半夢半醒間並沒有從連慕青身上察覺到殺意,對方也沒有給他製造夢境,而是喚醒他,在夜深人靜之時營造絕對安靜的談話環境。
連慕青承擔的主要任務只會是信使,可能還有部分後勤掃尾的工作。
雨還在淅淅瀝瀝下,雷聲滾滾,漫長的黑夜完全包裹所有景象。寧丹臣翻了個身,耳邊是連慕青的預言。
連慕青的遊戲檔案里寫著只有見到被預言對象,才能將唯一一次的預言說出口。
他不清楚禰虹是否在監視剛才的場景,但把下屬送過來噁心他,料想對方應當知道什麼,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或者預言應驗就是禰虹親自動手。
遊戲助手在他的精神識海里沉默不語,海面沒有一絲風浪。預言中的凋零與抹殺,無疑是針對夏玄與他。
血光之災。
白日裡連慕青暗示的那句話再次浮現,他抿抿唇,被反覆告知在不久後就會死亡的未來並不會讓他覺得愉快。
他對死亡沒有恐懼,卻對固定的結局感到異常不爽。
寧丹臣逆反心上來,所有的既定都要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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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份白晝的時間已經開始縮短,早上亮的也遲。
張思逸爬上床早,也沒拉宿舍窗簾,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落在連慕青身上,惹得他不適地眨動眼皮,費勁睜開眼睛。
眼睛一睜開,他就感覺自己全身發冷酸痛,活像挨了打,坐起身後才發現他躺在宿舍地板上。
他抬起頭看看整齊的床鋪,又看看隔壁床睡的正香的張思逸,滿臉茫然。
他記得自己是要找寧丹臣談話,記憶卻斷在「忘記任務」這句話。之後發生了什麼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是徹底斷片兒了。
連慕青痛苦地晃了晃頭,便聽到一旁傳來道親切和藹的男聲,還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