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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放手。」呼吸似被扼住。
「相思閻羅是我向你要的,當時你說,』藥不能亂吃,除非你始亂終棄』……」
「閉嘴!」她再也聽不下去,猛地推開他,胸口悶得發痛,「閉嘴。我憑什麼相信你!」
梅子傾被她推開,踉蹌了一步,站在那裡,他壓平了嘴角。
「你已經信了。」他掀起自己衣袖,右手小臂露出了一處傷痕,「這是當初我逼你吃藥時,你咬的。你說——你不會忘,忘了也會記起來,只要看到這個疤就一定會記起來。」
是齒痕,在他的手臂上與周遭皮膚相比,顏色微淺。
石曼生艱難地扯著嘴角,不敢上前仔細看那齒痕。腦海中嗡嗡作響,她覺得頭很痛,痛得她渾身都在顫抖,「別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咬的都往我身上扣。」一個破牙印,憑什麼就是她。
她連連後退幾步,「別跟過來!」落荒而逃。
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去哪,只是想跑遠一點,不要見到這個人,不要見到他。
——假的,假的。他說的都是假的。
明明在心底這麼對自己說著,可她的眼眶卻不知不覺澀得發燙,只是一個眨眼,淚水就涌了出來。她胡亂地抹了把臉——假的,他說的都是假的。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梅子傾遙遙跟了上去,好在石曼生沒有跑太遠。她停了下來,撐著膝蓋,靠著一棵大樹,彎腰站著,頭髮散在她的側臉,遠遠地,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知道……
——她信了。
☆、46.四十六
地上的積雪, 在黑夜中會顯出淡淡的灰藍顏色, 那是比白色更要沉靜的顏色。
石曼生撐著膝蓋, 雙腿彎曲,靠著樹, 緩緩坐了下去。看著腳邊的白雪,還有她踩出的腳印, 一言不發。
刺客——師父——畫卷——相思閻羅……今夜的事似乎太多了些。
她眨了眨眼,還能瞥見睫毛上殘留的細水珠。
怎麼就哭了呢?她想。
——真沒出息, 不就是聽了幾句話嗎。只不過是幾句話而已。
先前的慌亂情緒與眼淚,在跑了這一段路後, 不知為何隱匿了起來,此時, 石曼生心中已沒了情緒,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沉悶。
她出神地坐在那裡,一點都感覺不到周圍的寒冷,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衣擺已經被雪水潤濕。
——怎麼一個個都拿相思閻羅說事。怎麼都欺負她不記得呢……
想要清空思緒,卻變得越發渾濁,她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思考了。她需要冷靜, 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冷靜。
她皺著眉將左手埋進腳邊的白雪中, 一直沒到手腕,正好能觸及相思閻羅的紅線。
刺骨的寒冷從指尖傳來,一點點向上蔓延, 往裡浸透。
她狠狠咬了咬唇, 將手又往下壓了幾分, 白雪及腕,她觸到了雪下的泥地,粗糲的石塊,腐爛的枯葉……
冷……
不知過了多久,埋在雪中的左手已經僵冷,漸漸麻木的感覺帶走了刺痛的不適。
——好像冷靜下來了呢……
這般想著,她抽出了左手。看著那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哪怕已經凍得通紅,可手腕那條紅線依舊有別於周圍肌膚,清晰可見。
從沒想過,服過相思閻羅,忘過一個人,會成了她最大的破綻。更沒想到,這個破綻竟然還有人爭著要認。
「石……姑娘。」身邊傳來了梅子傾的聲音。
她偏了腦袋——這人什麼時候跟過來的?
見她許久沒有動靜,梅子傾試探又走近了些,「你,沒事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了石曼生一聲輕笑,「說那麼些話給我聽,你可不希望我沒事兒。」
她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右手死死掐住沒有知覺的左手指尖,一下又一下,直到指尖重新感覺到了些微疼痛。
「明天開始,我會幫你想辦法配出軟骨散的解藥。」石曼生的語氣平靜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看到她如此反應,梅子傾有些不安,「石姑娘?」
「我會幫你制完解藥再離開。」她一眼都沒有看他,轉身走去了廟中。進得廟中,在旁人疑問的眼神中目不斜視地尋了一塊空地,拿了塊破木頭做枕頭,倒頭便睡了過去。
梅子傾跟著她進了廟,見她閉眼模樣,也不好再出言打擾,只能另尋了一處空位坐了下來,隔著一丈不到的距離靜靜地向她投去了視線。
屋子的正中點了一個柴火堆,在這風雪夜晚顯得分外溫暖,微微泛紅的火焰噼噼啪啪舔舐著木柴,跳躍的火光映在石曼生的睡顏上。她似乎是真的睡著了,一動不動,呼吸清淺。
不言不語地看了她一會兒,梅子傾收回了目光,靠著身後的石牆也閉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那抹微帶不忍的神色——不要怪我,石頭。
這一覺石曼生睡得很沉,從來都沒有的沉,夢中沒有百里宮,沒有師父,沒有柳木白,沒有梅子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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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土地廟迎來了第一縷陽光。光線門縫中透了進來,輕輕痒痒撩撥著她的面頰。
「咕咚——」
一個翻身,不小心從「木枕」上滑下了腦袋,被驚醒的石曼生有些迷糊地睜開了眼。她看到了躺在自己不遠處的梅子傾,還有那些依舊因為軟骨散而昏迷的人。她想——真可惜,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不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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