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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衙役,一串沉甸甸的銅鑰匙掛在腰間,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頭,時不時回個身作個引路的姿勢,面上全是討好的笑意,「柳大人,這裡剛擦過地,有點滑,您小心腳下。」
沿著稍顯狹窄的長方石板通道的兩旁是一間間低矮的牢房,一眼看過去,根根矗立著的圓木欄杆里整整齊齊鋪著乾草、涼蓆、還有褥子。除了有些潮濕,整間牢房裡的味道並不算難聞。而且每間牢房還有個小窗透光,大白天的倒也不暗。
只是這一路走過去,七八間牢房,石曼生愣是一個犯人也沒看到。
——青州治安這麼好?牢房全空著?
見她面上疑惑,柳木白主動解釋道,「犯人判刑之後,另有別處牢房集中關押,衙門中只是還未定的案子才會用到這些監室。」
「哦。」她點了點頭。
越往裡走,耳邊嘈雜就多了幾分。從來沒見過大牢的石曼生自是好奇,悄悄探了腦袋往前看,只見兩三個帶著儒帽的老者正站在路中間,每人身旁還都跟了個背著木箱的少年。他們似乎正在討論著什麼,只是個個眉頭緊皺,滿是苦惱。
三人里,有一位蓄著短須,正面對著走廊,恰好看到了走過來的柳木白一行人,忙掬著手迎了上來,「柳大人,我等……實在是無能為力。」
「黃大夫辛苦了。」柳木白點點頭,語氣中帶著安撫的意味,「王牢頭,領諸位大夫出去吧,診金照先前說好的給。」
「是,大人。」應聲的正是之前那位領路的衙役,他伸了伸手,「各位大夫請隨我來。」
看著那三人一一拱手離開,石曼生有些詫異,他們三人身後跟著的少年背著的藥箱上頭都鑲著字,全是最最知名的幾家醫館。不用說,那三位看來也是頗有來頭的大夫了。
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四周,最醒目的是走廊盡頭的那扇結結實實的大鐵門,除了一個一尺見方的小欄杆窗戶,整個鐵門嚴嚴實實遮著那房間,門邊上還站著另一個年級稍輕,個子高長的衙役。看服裝與裝飾,比先前那位王牢頭要簡單一些,自然等級也要低上一些。
「開門吧。」柳木白對著那衙役吩咐了一聲。
……
鐵門上重重的銅鎖被打開,纏著的鐵鏈條被一點點繞下,鐵門隨著金屬的摩擦聲被緩緩推開。
「大人,請。」衙役說話有些生硬,仔細聽還有點緊張,可能是面對柳大人有些不自在。
「石姑娘,請。」柳木白領她一同走了進去。
進到裡頭,石曼生有些驚訝——這真是監牢?寬床軟帳,還有專門吃飯的桌椅。要不是剛才那扇鐵門,還有那兩扇窗戶上結結實實的鐵欄杆,她真要以為此處是個條件不錯的客棧了。不過,這也解了她之前的疑惑,生死一線的重要犯人留在監牢里,這個情況下很是可行。
床上圍著帳子,只隱約看出來躺了個人,空氣里還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石姑娘,麻煩了。」柳木白立在床邊,伸手做請,語氣淡淡。
石曼生客氣一笑,自己走上前掀了帳子。
床上躺著一個赤著上身的男子,胸口纏著繃帶,隱隱還有血絲滲出。
胸口的外傷應該是前頭那幾位大夫已經處理好的。石曼生視線緩緩上移,來到了男子面部,她猛然擰了眉。
男子的嘴唇已經呈現紫黑顏色,眼皮發紅,臉色青白,呼吸幾不可聞。她趕忙上前搭脈,待摸到脈象,石曼生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如何?」柳木白在一旁開口詢問。
「此人中毒已深,氣息將絕。」
柳木白看向她,「氣息將絕,但仍未絕,不是嗎?」
石曼生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在下只能試上一試?」
柳木白點頭,「但試無妨。」
中毒而已,要難住她石曼生還真不容易。不過這人確實中毒挺深,要不是那些個醫生還有些本事壓了壓毒,拖了點時間,她再厲害也來不及。但是,這中毒的人看著很不對勁。
她眯眼打量著男子身上依舊扎著的幾根銀針,應該是先前用來抑制毒發的。只是,光靠針灸這些穴位絕對制不住這毒。所以,此人身上一定還有其他玄機。
「這人的衣裳在哪裡?」
「衣裳?」柳木白看著她的眼神微微一定。
「嗯,衣物可能會殘留毒物氣味,有助判定是何種種類。」
「都在那邊。」他伸手指了指門邊上的一個木盆,裡頭正放著一些帶了血的衣服。
「我去看下。」石曼生立馬去了木盆邊上,也不嫌髒地直接翻了起來。仔細辨別著夾雜在血腥味中的奇特,她的眉頭依然緊鎖——這是……?
突然,她指尖似乎觸到了什麼稍硬的東西,正要拿出來,一抬頭卻發現柳木白正半彎著身子略帶疑惑地看著她。
「可發現了什麼?」
「嗯,大約知道什麼毒了。」她抬起頭,手中悄悄捏著那個硬物,狀若無事,「只是這解毒的獨家秘法不方便為外人所見,煩請柳大人可否到外頭一候?」
柳木白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就在石曼生以為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聲乾脆的回答。
「好。」
走的時候,柳木白頭也沒回地出了門,隨手還帶上了鐵門,聲音越發淡得發冷,「石姑娘,請便。」然而,專注於手中事物的石曼生,並沒有注意到柳木白明顯的態度的變化。此刻,她的心裡滿滿都是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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