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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木白站在屋中,等那侍衛回話。哪知道,那侍衛走到一處也忽然停了下來,姿勢還保持著先前的一腳跨出模樣,也沒了反應。他和阿甲,仿佛都被點了穴道一般。
柳木白已然發現不對,後退幾步,站到了梅子傾後頭,對著屋外大聲喊道,「剩下的人,不許踏進院子一步,快快去請齊先生。」正屋裡頭還有不少侍衛,距離不遠,能聽見他吩咐的。
然而,沒有任何人響應他的話,整個院子都處在詭異的安靜之中。
☆、51.五十一
被綁在椅子上的梅子傾不知何時起也沒了動靜, 閉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發現這一情況的柳木白眯了眯眼, 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帶著的黃蠍玉在起作用。他站在那處, 死死盯著阿甲的背影,仿佛透過阿甲就能看到那個被遮擋住的女子。
留在此處越久越易生變, 需儘快離開。
事不宜遲,柳木白徑直走向遠離院子的那一側窗戶——先離開, 去找齊先生。
當初就是擔心百里宮會有什麼難以應對的事情,他才將齊先生一起帶來了川蜀。之前那些日子, 齊先生都歇在山腳的鎮子裡。如今,妖女不知使了什麼招數, 正是用到他的時候了。
「柳大人,留步。」
正當柳木白將將支起窗戶, 身後突然傳來了石曼生的聲音,乾澀嘶啞,虛空僵硬。
接著,一抹突如其來的涼意襲上他的脖頸。那是一條黑色的細長四腳蛇,此刻正趴在他的肩背上,睜著血紅的眼睛, 一下一下嘶著舌頭。
柳木白頓了頓, 而後面不改色地放下手中窗框,緩緩轉過身子,對上了正一步步從院中走來的女子, 「想不到, 你竟然還有後手。」
石曼生默不作答, 一步一步地走向這間屋子。冷風拂過,她面前的散發被掀起,露出了一張似人非人的瓷白紅眼面容。柳木白經不住瞳孔一縮,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跨過門檻的時候就像一具木偶。嘴角拉出了一縷長長的血絲,正連著那條趴在他脖子邊上的四腳蛇。
看著那條血線,柳木白眉頭一緊——妖女、
察覺到他的視線,石曼生出了一隻手,那血絲就像活了一樣自動纏繞上了她傷痕累累的手指,似水難斷,似煙綿延。
她站定在他身前,二人之間不過五步距離,他能清楚得看見她的面容,心中不覺有了幾分寒意——他到底還是小瞧了百里宮。
如今,兩人之間的角色來了個對調,石曼生從階下囚一躍成了局勢的掌控者。在這間院子裡,柳木白是除了她之外唯一還清醒著的人。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必然不是她的對手。
看清了形式,柳木白倒也能屈能伸,「在下甘拜下風,不知石姑娘有何打算?」
石曼生稍稍偏了腦袋——怎麼連討饒的話都能說得這麼斯文雅致呢?
「柳大人。」她緩緩問道,「你,會不會後悔?」
柳木白雙手攏進袖間,一派風流地站著,似乎全然不在意脖子上那個危險的黑色四腳蛇。
「本官做事,成與不成,都不後悔。」
她很緩慢地眨了眨眼,血紅一片的眸子裡分不出眼珠,問道,「哪怕我現在就殺了你,你也不會悔嗎?」
柳木白攤開雙手,輕笑道,「若是想下手就下手吧,木白,絕不反抗。」依舊是清眉鳳目,容色無雙。
木白,呵呵,木白?
好一個木秀玉白!
石曼生的眼眸紅得似要溢出血來,一下拉緊了血線,那黑色四腳蛇立時伏到了他的脖頸,伸出兩顆黑色獠牙,只差微毫便能刺破他的皮膚。
一聲厲喝,聲似木鋸,「柳言之,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柳木白微微揚了揚嘴角,仍是從容模樣,言笑晏晏。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
石曼生的動作頓在了當下,因著這句話,她的心尖都顫抖起來。
——在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什麼事?
——為何這條巷子叫牡丹巷。
——為何?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當初在牡丹巷的一幕幕瘋狂在腦海中顯現,不過才剛過去幾日,如今再次聽到這句話,她原本已經凝下來的心竟是又一次痛了起來。心底似破裂開來,流出汩汩鮮血,淹沒五臟六腑,模糊了眼眶,嘈雜了耳朵。
柳木白此時說這句話分明就是特意提及舊情,以便動搖自己心神。
可是,他們之間……還剩情義嗎?
血紅的眼睛定定看著他,她的喉嚨似被黏住一般,再也說不出話來。明明該恨他的,明明他殺了葉青,害死了師父。
現在,只要她手指輕動,四腳蛇的獠牙就會刺破他的皮膚,那毒黃蠍玉絕對抵擋不住。柳木白必死無疑!
然而……
她還是猶豫了……
發現她的遲疑,柳木白心中暫定,知道自己賭對了。他試探著走上前了一步,石曼生的身子一僵,但仍然沒有拉動那條血線。
「石頭。」他喚她,一如既往,「木白的性命就在你手,殺與不殺,悉聽尊便。」
石曼生忽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不真氣,恨自己事到臨頭,還下不了手。
見柳木白再次提步,她猛然喚道,「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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